我父脑出血能恢复正常人吗已经10天,能说话,就是手拿不起东西,怎么样

原标题:我白手起家29岁买车买房过幸福生活,37岁突发疾病命悬一线

我叫叶小权(@西湖宝马小猪)外号小猪,1982年生人今年38岁,高中毕业就到社会上闯荡靠做生意白掱起家,过上了经济宽裕、和睦美满的生活我有一儿一女,可爱孝顺我爱好骑摩托车,和妻子一起骑车去过很多地方

但是去年,命運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不仅让我永远告别了摩托车生涯,还差点让我失去生命离开这个世界。

今年我们一家四口为女儿庆生的匼影。

我出生在浙江省东阳市的一个普通家庭里有个弟弟。父母务农也会做一些小生意。生活虽然说不上富裕可也没吃过什么苦。

佷小的时候看过一个电影就是刘德华那个《烈火战车》,主角骑摩托车的样子非常酷我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大概上初中我就学会骑摩托车了。初中个子比较小也骑不了太大的车,家里有一辆重庆8080cc的排量,弯梁车就像那种现在路上经常见到的小电动车,我经常拿來骑

六岁的我(右一)和弟弟的合影。

有一次和父亲去义乌满大街有一半的摩托都是本田王,让我印象很深那辆车当时大概要三万哆吧,太帅了骑这种车的一般都是做生意的老板,腰间别着大哥大都是身份象征,跟现在做生意的老板总会选择奥迪一样

到了2000年,峩高中毕业就不念书了,农村出来的孩子都这样早早的就到社会上打拼,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和方向家里人也比较支持,孩子大叻总要出去闯荡的

我在社会上到处去给人做学徒,学手艺、学做生意咖啡、理发、文身,什么都学过过了大概两年吧,觉得不能学箌更多的东西了就出来单干。

2002年我开了个理发店,正是那年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辆摩托,花了两三千元几乎是当时所有积蓄了。吔是那年我和现在的妻子确认了关系。后来她笑着跟我说过当时就是被我骑着重型摩托车的样子迷住的。

2005年我抱着养的狗。

后来的㈣年间我做了好多生意,除了理发店纹身店、车行、服装批发都干过。手上一有些钱就想着买车只是生意不太顺利,全都没有太久僦倒闭了

我骑着GSX750在街上。

不过大多是和朋友一起做的所以没有背太重的债,一门生意黄了就收整收整心情,开始下一门这个期间歭续了很久,但是我也没有气馁就觉得做生意这种事,有赚有赔都很正常

那时还是女朋友的妻子一直任劳任怨,跟我有难同当这一點我一直很感激。

我和当时还是女朋友的妻子在北京游玩

2007年,我们俩在东阳市登记结婚并且迎来了大女儿的出生。我们几乎是裸婚沒房没车没存款,但我妻子还是没有什么怨言地嫁给了我

初为人父,我并没有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一个是因为之前一直忙碌,没能好恏陪陪家人现在想多帮着妻子照顾一下孩子;另一个原因是想好好沉下心来,思考一下自己下一步应该往哪儿走

考虑到发展还是应该詓大城市,大城市无论市场还是上下游产业链都相对更发达更成熟一些。2009年4月份我来到杭州,在四季青重新做起了服装批发生意

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是因为之前在义乌做过一段时间的女性内衣批发无论是行业还是渠道,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做起来上手比较容易。

那段日子工作特别努力时刻抱着一个学习的心态,汲取一切自己不了解的行业知识开始只做批发,慢慢网店也搞起来了

无论是批发還是零售渠道,自己都跑顺了对服装的面料、款式、设计方式,也都有了充分的了解那年年底就挣了三四十万元钱。

我和女儿在杭州嘚合影

积攒了资金和经验,2010年我就成立了一家公司,有了自己的设计团队和生产工厂我亲自抓设计,包括工厂要怎么生产、辅料要怎么找面料要怎么处理,当下流行的是哪些款式都烂熟于心。

公司运营得非常顺利旺季的时候经常需要找其他工厂一起加工生产,哏很多工厂建立了合作关系生意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越做越大。

到了2011年底我就在杭州买了车跟房,经济上就比较宽裕了

我和公司骨干外出团建。

事业上稳住脚跟生活也有了着落,2010年年底妻子查出来怀了第二个宝宝,我们全家都很开心只是她忽然说不允许我骑车了。因为她觉得我有事业、有家庭骑摩托车是一个很危险的活动,对家庭不负责我其实有点委屈。可她的态度很坚决要我必须把车卖掉。我拗不过她最后就只能照办了。

后来儿子顺利出生,我趁她坐月子的时候偷偷又花了13万买了辆哈雷回来,比起我之前那些车囧雷相对安全一些,慢一些

可这事儿没多久就被我妻子知道了,她很生气跟我闹了很久的别扭。在我再三保证一定会注意安全的情况丅才缓和了一点。

为了说服她我给她买好了全套的骑行装备,还把车改装了后面加了个坐垫。再加上她经常跟我参加一些摩托车类嘚聚会自己也渐渐喜欢上了。我劝她也学并且答应她,只要她学会骑车我这辆哈雷就送给她。

她考到驾照之后开始骑哈雷,我自巳又买了辆38万的宝马车的手续非常齐全,出行就没有什么限制了每年,我们都要拿二十多天出来把孩子交给家里老人,我们两个骑車出门

刚买到宝马摩托后拿到的凭证。

最远骑了四千公里到了新疆基本上一年一个地方,大部分地方都是直接骑过去的差不多走遍叻全国。

实际上因为我是开公司的,所以没有什么休息日每年六月份会稍微清闲一点,我和妻子骑车出去玩一圈其他时候几乎每天嘟在工作,工作时间特别长做生意这种事就是这样,要一直操心稍微松口气可能就被别人赶超了。2017年我做过一次体检,身体其他方媔没有什么问题只有血压偏高一些。

2014年我和妻子去内蒙古摩旅。

因为骑车我认识了很多朋友,我们几个相熟的人聚在一起2014年把杭州有宝马摩托车的人攒起来,成立了“西湖宝马会”我在里面担任理事,我们这个是俱乐部性质的会做统一的服装,差不多每个月组織一次骑行活动

这些年孩子逐渐长大,我和妻子在培养上一直比较注重他们内心的成长对于他们喜欢的,我们从来不加以干涉我们倆都觉得,一个优越的生活环境只是一个基础,更重要的是宽松的家庭氛围像我女儿,喜欢看漫画喜欢cosplay什么的,我们也都很支持

兒子没有对摩托车表现出很明显的热爱,他比较内敛心思很细腻。反而是我女儿性格开朗,对很多事情都有会感到好奇对摩托车有佷浓厚的兴趣。如今她个子高了可以稳稳当当地坐在后座了,我去年就答应她带她去新藏高速骑行,车已经先一步托运去了拉萨了

奻儿11岁时cos的照片。

就在我们准备出门之前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2019年6月27日凌晨我跟妻子和几个朋友正在路边喝粥,忽然就感觉眼前一股阵痛想抬起手来揉一下眼睛,却发现右手发麻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右半边的身子都僵住了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我就倒在地仩了

开始,几个朋友还以为我在开玩笑其实我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满脑子想的就是喊救命可是已经说不出话了。

妻子意识到问题嚴重了和朋友把我扶进停在路边的汽车里,以最快速度把我送到了医院急诊室检查的结果是脑出血能恢复正常人吗,那时我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

大夫给出了两套治疗方案,选择手术但很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选择保守治疗,如果后期不继续出血这条命就能保住,反之则会顷刻毙命我的出血位置很差,是脑干出血手术难度系数和风险也是最高的。

综合考虑了各种风险内心里经过一番挣扎,妻孓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守治疗方案她实在没办法拿我的命去冒这个险。

还在半昏迷状态的我朋友把我们做好的去西藏、新疆骑行的服装帶来给我,希望给我鼓励

我在ICU里呆了两天,转入普通病房观察未来15天内随时会有危险。那十几天里妻子和家人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点击【抖音】记录美好生活看他的抖音。)

可能上天也被我的求生欲和我妻子的深情感动了吧我顺利地挺过了这15天危险期。

半个朤后我就转到了康复医院接受康复治疗。在康复医院里每天都要做十分辛苦的复健运动。几乎所有事情都要重新开始学

从抬头开始練起,然后是坐起来刚开始坐的时候周围都要围一圈人,架住我不让我倒下去。然后是一点点抬腿这些都能做到以后,才是站立

峩已经没有什么平衡感了,只能一点一滴地习惯、适应就连说话,都是练了很久才能比较正常地谈吐不让舌头太过打卷。这样的日子過了三个多月我才刚刚达到能够缓慢走动的程度,但是也非常勉强需要扶手不说,眼前看东西也一直有重影

一开始我对脑出血能恢複正常人吗没有什么概念,对自己的病症也不了解总觉得只要肯努力,就会恢复成正常人的我心中一直有股信念,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重新做一名摩托车骑手,整个过程我都非常投入、努力

但是慢慢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了。

因为情况并没有很大的好转我开始产苼了一些厌世情绪,心里开始有些抵触觉得无论怎么治,可能都这样了加上周围很多朋友积极帮我联系各种医院。北京的、上海的各种脑血管疾病最好的医院,我们都去咨询过别人给出的回复都是“这种病,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我在康复医院治疗用仪器复健。

为了给我打气妻子一直用各种办法鼓励我。她跟我一起看之前骑行留下的视频最后甚至不顾医生和家人的反对,执意一个人带我絀去骑行她给我穿好骑行服,戴好头盔用一根皮带把我绑在她身后,一路风驰电掣带我骑出了好远。

这趟骑行唤起了我体内的骑士精神让我重获面对苦难生活的勇气。

我更努力地训练再简单的动作,我都要重复上百次以上虽然我不能重新做个骑士,但是我还有镓庭他们需要我,等着我回去担负起属于我的职责。

当确认医院不能再给予更多的治疗后我就从康复中心出院了,回到家里自己做運动每天早上四点起床,扶着楼梯、扶着小区的围墙走一开始就只能一百米、两百米这么一点一点地挪,在走的过程中不停地调整姿勢让自己走起来更正一点。

医生告诉我一旦时间长了,肌肉形成记忆了一些不太好的姿势可能就永远纠正不过来了。所以我练习得非常刻苦很早就放弃了拐杖的支撑。

出院后我在家中积极复健。

到现在我的恢复情况已经算不错了,能够正常与人交流沟通走路雖然速度慢一点,但走得非常稳当

命运送给我的这张回程票,我终究还是拿住了

但我依旧没有平衡感,眼睛重影右部耳失听,头总暈 整个右侧僵硬,右侧力量是以前正常的十分之一我意识到,自己最好可能也只能恢复成这个样子我的情绪再次陷入了低谷,脾气吔变得不好

今年10月份,妻子带我去北京旅游还需要搀扶。

我不想出门不想接触任何人,只想一个人呆在家里就连在小区里练习走蕗,都要挑一些角落的地方避免被人看见。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接触到了抖音我开始把自己生病的经历发在上面,只是想要寻找一个情緒的出口可慢慢地,我的账号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也收获了很多陌生人的赞美和鼓励,他们被我康复的过程激励被我妻子不离不棄的守候感动。

后来关注的人多了里面有很多跟我患了相同病症的朋友,我把自己的经验经历全部分享给他们希望他们也可以获得一些力量。

这是我的抖音评论截图我在抖音上得到了广大网友的点赞和鼓励。

点击【抖音】记录美好生活看他的抖音。

生病以后我没囿心思继续参与公司的运营了,索性就把公司抛开给其他合伙人

因为爱好,我另起炉灶做了一家骑行装备的公司。跟原来相比工作強度和节奏我降下来很多,毕竟还要照顾身体但它是我真心热爱的事业,从事它我可以获得更多的快乐

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更有意义,遠比赚钱重要虽然我不能骑车了,但我希望我的骑士精神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传递出去帮助更多人。

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离不开镓人的陪伴的。

从我住院的那刻起我妻子就一直守在床边,几乎没怎么合眼我处在危险期,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她就一直盯着床头仩的生命体征监护仪。

后面的复健过程更是形影不离她耐心地从数数字开始教我,手指在我眼前晃让我告诉她这是几。孩子也非常懂倳一有空就到医院来,陪我学走路曾经我牵着他们,现在换他们搀扶着我了

今年十一和儿子在外度假,他蹲下给我系鞋带

我很少會在孩子面前露出什么负面情绪。现在他们一个14岁一个10岁。从一开始我就想给他们树立起一个榜样用自己的言行告诉他们,爸爸虽然被命运开了玩笑却从来没有被打倒,一直尽自己最大努力抗争着

这个病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但并没有影响我的心态我依然积极地媔对一切,多活一天就过好这一天。

孩子们也都非常懂事他们知道我病了,出门在外也会格外关照我我女儿总是会下意识地掺我一紦,而我儿子性格稍微有点内向也比较敏感,对我的关心也更加细致

之前我一天到晚忙工作,把他们送到私立学校里在家也请了保姆照顾他们,现在反而有了大把的时间能够好好地相处在一起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妻子和我家的狗狗在今年刚买的乌拉尔上拍的照爿

我妻子更是背着我偷偷买了辆带挎斗的乌拉尔摩托车。曾经我带着她一起东奔西跑感受着风从身边呼啸而过。如今换她骑车驮着我我们俩依然一起,走在人生未来的道路上

 你可能已经注意到大多数人习慣于用右手写字、拿筷子,大多数人的右手比左手灵活;如果不是的话我们常称他们为“左撇子”。
 为什么右手比左手灵活呢这不仅僅是习惯上的原因,而且与人脑左右两半球的功能分工有关科学研究表明,人的大脑两半球各部位的功能是不尽相同的而且有分工。
總体上讲左半球负责人的右半身的动作;而右脑则负责左半身的动作。具体来讲左脑支配着人的语言以及与之相关的读、写、听、说鉯及计算、口头记忆等思维活动;而右脑对记忆图形、把握空间、音乐、美术、技术等方面有较大优越性。 由于人们的大量思维活动更多哋集中在左脑所以人们的左脑相对右脑使用的频率较大。
因此右手、右眼作为左脑支配的对象,相对来说就较右脑支配的左手和左眼使用较多懂得了这个道理,我们就能明白为什么“右撇子”多“左撇子”少了。 对一般人来说右手该比左手灵活。不过如果你是個左撇子,也不要因此而烦恼科学家们的一些研究结果表明,左撇子对于开发人的右脑大有 益处一定条件下,说不定比常人还聪明呢!...
 你可能已经注意到,大多数人习惯于用右手写字、拿筷子大多数人的右手比左手灵活;如果不是的话,我们常称他们为“左撇子”
 为什么右手比左手灵活呢?这不仅仅是习惯上的原因而且与人脑左右两半球的功能分工有关。科学研究表明人的大脑两半球各部位嘚功能是不尽相同的,而且有分工
总体上讲,左半球负责人的右半身的动作;而右脑则负责左半身的动作具体来讲,左脑支配着人的語言以及与之相关的读、写、听、说以及计算、口头记忆等思维活动;而右脑对记忆图形、把握空间、音乐、美术、技术等方面有较大优樾性 由于人们的大量思维活动更多地集中在左脑,所以人们的左脑相对右脑使用的频率较大
因此,右手、右眼作为左脑支配的对象楿对来说就较右脑支配的左手和左眼使用较多。懂得了这个道理我们就能明白为什么“右撇子”多,“左撇子”少了 对一般人来说,祐手该比左手灵活不过,如果你是个左撇子也不要因此而烦恼。科学家们的一些研究结果表明左撇子对于开发人的右脑大有 益处,┅定条件下说不定比常人还聪明呢!。

原标题:当母亲决定自杀|“活過这一刻我永远还能在下一刻结束自己的生命”

对于未知的领域,总觉得离自己好遥远甚而忌谈忌碰,好像一触碰自己要被传染似嘚。比如抑郁我们离抑郁的距离有多远,抑郁与自杀之间的关系……这是没了解抑郁之前的种种疑问

带着困惑与好奇,翻看了《正午の魔》这本著作太多的撞击。其中“自杀”这一章节尤心绪难平。摘发一段话后引发不少读者转发共鸣:“说出了我的心声”、“呔真实了,就是这么过来的”、“深感这样的悲观带给人乐观的力量”等等作者安德鲁·所罗门(Andrew Solomon),有近三十年的抑郁症经历这篇攵章讲他和家人协助母亲自杀的故事。

这段故事涉及“自杀”这个沉重的话题当考虑分享它时,理想君有过犹豫:会不会有人投诉为何偠分享“灰色暗黑”的故事甚而,这是在暗示或提倡自杀吗……希望这样的文章,给人的是清澄与希冀

节选自安德鲁·所罗门《正午之魔》

我们全家在母亲得卵巢癌很久之前就开始讨论安乐死的话题了。20世纪80年代初我们就都签了生前遗嘱,并且在纯理论层面上讨论過在荷兰,安乐死的合法已广为人知而它在美国仍不合法,这是多么不开化的政策母亲常说:“我憎恨疼痛。如果有一天我只剩下疼痛了希望你们中有谁可以给我一枪。”我们都大笑着同意我们都憎恨疼痛,都觉得静静死去是最好的死法:年迈苍苍时在家里睡着詓世那时我年轻乐观,觉得我们都会在遥远的未来以这种方式死去

1989年8月,母亲被诊断出卵巢癌住院的第一周,她就宣布要自杀我們都尽力不去理会她这个宣告,她也没有特别坚持那时她说的并不是考虑用这套方案来终结症状——她几乎还没有任何症状——而更像昰对即将到来的遭遇表达某种怒火,对即将失去自己的生命控制力表达深深的恐惧之后她谈起自杀,就像个情场失意的人谈起它;比起痛苦缓慢的康复过程自杀可是快速便捷的选项。她好像是想用这种方式报复这个世界的怠慢:如果生活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精致毋宁全盤舍弃。

在母亲经历起一轮化疗的折磨时这个话题暂时搁置。10个月后她接受了一次探查手术评估化疗的效果,我们发现治疗方案并不潒我们希望的那样有效医生于是开了第二轮化疗。手术后母亲犹疑了很久,似是在阻止意识化为愤怒当她终于又开始讲话时,愤怒潒洪水一样喷涌出来这次她说起要自杀,就是一种威胁了我们的抗议都被劈头盖脸甩了回来。“我已经死了”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說,“我这儿还剩什么让你们爱呢”或者她会命令道:“你们如果爱我,就会帮助我从这样的惨况中解脱出来”无论她对化疗有过怎樣微弱的信念,那信念皆已荡然无存她就那么躺着,仿佛如果有人给她那些“药片”她就可以接受另一轮惩罚式的治疗,这样只要她准备好了,任何时候就都可以停下来

我们都倾向于迁就重病之人。大家没有回应母亲术后的愤怒和绝望但对她任何别的要求都尽力滿足。那时我住在伦敦但每隔一周都回美国的家看她;弟弟在纽黑文读法学院,要长时间坐火车往返;父亲则不去坐班待在家里。我們都紧紧围绕着母亲——她一直都是我们这个亲密家庭的中心——在轻松有意义的氛围(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态度)与可怕的肃穆之间摇擺不定但当她放松下来,表现得像平时的自己后她自杀的可能,虽然还略有余音但还是再次消退了。她的第二轮化疗似乎开始起效父亲也另查到了六七种治疗选择。母亲时不时还会谈起她对自杀的黑暗观点但我们一直告诉她,还要过很久才需要考虑这种方式

1990年9朤的一个大风天,我在下午4点打电话给家里想知道那天应该出的检查结果如何。父亲一接电话我就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告诉我我们会继续现在的疗法,同时探索其他选择我清楚地知道母亲会探索什么样的选择。所以10月某次午餐期间她亲口告诉我时我本不该那么惊讶:她说技术细节已经解决,她现在已经拿到了那些药片在患病早期,母亲即已无法强颜欢笑失去了美丽的容貌,这也是治疗嘚一项副作用它的破坏作用非常明显,只有父亲能设法做到视而不见母亲患病前是个美人,化疗带来的身体方面的丧失令她极其痛苦:她头发掉光皮肤过敏严重所以用不了化妆品,身体日渐瘦弱双眼满是疲惫,永远低垂而到10月的那次午饭时,她已经呈现出一种新嘚苍白白得发光,有种缥缈的美与我童年时她那种50年代全美标杆式的外貌全然不同。就是在母亲真的着手寻找那些药片之时她也接受了(也许是过早地接受,也许不是)自己正在死去的事实这种接受给了她一种光彩,既发生在身体上也发生在内心深处。这对我来說终究比她的衰朽更有力量。现在回想那次午餐,我能想起很多特别是母亲重新恢复的美丽。

那次午餐时我曾抗议说她可能还有佷多时间,而她说她一直都相信要谨慎计划既然她已经有了那些药,就可以放松地享受余下的一切不必再担心结局。安乐死是一种最後期限我问母亲她要把截止日期定在何时。“只要还有好起来的可能哪怕非常微弱,”她说“我都会继续治疗。如果他们说只是在讓我继续活着但已无任何复原的可能,我就会停下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都知道了别担心,我不会提前吃那些药同时,我准備要享受剩下的所有时间”

母亲拿到那些药之后,之前所有无法忍受的东西都可以忍受了因为她确定地知道,当一切变得确实无法忍受时就会终止。我不得不说接下来的8个月尽管无情地通向她的死亡,却是她病后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有痛苦或者可能正因为经受痛苦,那些日子模模糊糊地也成了我们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一旦安排好了未来,就可以全然活在当下我们中还没人真的这么做过。峩应该强调母亲的呕吐、心慌、脱发、组织粘连等反应丝毫没有减弱,嘴巴的溃疡从没好过要积攒好几天力气才能外出一个下午,几乎什么都不能吃过敏得一塌糊涂,颤抖严重到有时都无法用刀叉——然而持续化疗这种酷刑似乎忽然间变得不值一提,因为只要她决萣不再承受这些痛苦这些症状就不会再继续,疾病也无法再控制她母亲是位令人追慕的女性,在那些日子里她把自己交付给爱,我從未见过其他任何人像她那样萧沆在《解体概要》中写道:“可能的自杀带来安慰,将这个我们身处其中受苦的世界拓展到无限空间之Φ……还有什么财富会比我们每个人深藏内心的自杀更为宝贵”

自那时起,我开始阅读弗吉尼亚·伍尔夫的遗书,尤为触动,她的遗书与母亲的离世有着极为相似的精神。伍尔夫对她的丈夫写道:

我想告诉你你已经给了我完满的幸福。没有谁能做得比你更多请相信这┅点。

但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撑过去了,我在浪费你的生命这实在太过愚顽。无论谁再说什么都无法说服我你做得到,没有我你会过嘚更好你看,我甚至没法写好这封信这正说明我是对的。我只想说在这疾病来临之前,我们都幸福无比这都是因为有你。没人能潒你这么好从第一天直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你能把我写的东西都销毁吗?

这封遗书异常动情恰是因为它谈及疾病的口吻如此不动感情,冷静清晰有人自杀是因为他们尚未发现或可能还未寻找有什么治愈之法。有些人自杀是因为他们的病确实不治假如确信洎己得了永久性的疾病,我也会自行了断哪怕我知道疾病是周期性的,就像弗吉尼亚·伍尔夫对自己病情的了解那样,如果这周期太过令人不堪重负,直逼绝望,我仍会了此残生。伍尔夫知道无论她感受到什么痛苦都会过去,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然后等它过去;她已经婲了够多的时间去等待,现在是时候离去了她写道:

哦,要开始了那恐怖:身体觉得好像痛苦的浪潮在心脏里鼓胀,把我掀翻我不開心,不开心!坠落——啊上帝真希望我已经死了。暂停了:我为什么感受到了这些让我再看这浪潮升起。我看失败。好我去察覺它。失败失败。(浪潮升起)浪潮拍击。真希望我已经死了!希望我只有几年好活我无法再面对这恐怖——(浪潮在我全身蔓延開来。)

这个过程继续着;又发生了几次带着各种不同的恐怖。然后到了危急关头痛苦不再强烈,反而变得非常模糊我迷迷糊糊睡過去。醒来时又开始了浪潮又来了!不理性的痛苦:是失败的感觉,通常是某个具体事件

最后我说,尽可能不动声色地旁观吧来,拉自己一把不要再这样了。我给自己讲道理我遍查了快乐的、不快乐的人。我强撑着去突进、投身、摧枯拉朽我开始盲目地前进。峩感到障碍倒下我说那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我变得僵直,又睡着半梦半醒中感到浪潮又开始了,看到白晃晃的光想知道这一次早饭和日光会怎么把它战胜。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状态吗为什么我几乎无法控制?这既不可信也不可爱。这就是我的生命有大量的浪费和痛苦的缘由

在第三轮抑郁期间,还不知道这次抑郁会很快过去时我给弟弟写信说:“我不能每隔一年就来这么一次。同时我吔在尽最大努力坚持下去。我买过一把枪放在家里后来给了一个朋友保管,因为我不想因一时冲动就用它了结此生这是不是很荒唐:害怕自己的结局是把自己的枪用在自己身上,于是只能把它放在另一个地方告诉另一个人,别把它还给你”自杀更多的是一种焦虑反應,而不是抑郁的结果:自杀这种行动来自备受折磨的心而非清零的心。焦虑的身体症状非常强烈时似乎就需要有身体上的回应:不僅仅是寂静的心理自杀和沉睡,而是身体上的自我杀戮

母亲研究好了各种细节,父亲按事先的详尽计划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仿佛一次带妝彩排可以提前排解事件本身的部分痛苦。我们计划了我和弟弟怎么回到家母亲怎么服下止吐药,一天中什么时间最适宜做这件事我們讨论了每个细节,一直到殡仪馆的安排我们同意在母亲去世两天后办葬礼。我们一起频繁地计划好像是先前计划派对、全家度假、聖诞节那样。我们发现像在其他情况下一样,这个过程中也有很多礼仪需要决定或沟通母亲静静地开始向我们所有人非常明白地表达她的情感,想要在这几个月里让家人之间的所有差异变得显明她说了她有多爱我们所有人,发掘出了这种爱的形态和结构;她解决了以湔的摇摆新造出了明确的接纳。她有很多朋友但为每位朋友她都单独安排一天,和对方共度向对方道别,尽管只有几个朋友知道她嫃实的计划她要确保每位朋友都了解自己在她的情感里占了多么大的位置。那段时间她经常笑她的幽默、温暖和包容不断散播,似乎連每个月用化疗荼毒她的医生和见证她衰亡过程的护士也包括了进来一天下午,她要我陪她去给我那位90岁的姨婆买手提包尽管这次“遠征”让她在之后三天都精疲力竭,濒临崩溃但也让我们两人都焕然一新。她读了我写的所有东西感情混合着尖锐和宽容,我在别处從未遇到过这是她生长出的一种新特质,比她之前对我的作品的洞察更为柔软她把小物件送给别人,把还不到时候送人的大件东西整悝有序她着手翻新我们所有的家具。这样当她离开时这个家还能保持井井有条。她还为自己的墓碑选定了设计

就这样,她的自杀计劃一点点接近现实我们似乎都开始接受这一点。后来她说她本想自己来做所有的事,但她又觉得那样可能带给我们糟糕的冲击,糟過和她一起完成的这段回忆而我们,是想要在场的母亲总是为别人活着,我们也都不愿她孤独地死去母亲在世的最后几个月里,我們都感到联结紧密没有谁感到有什么秘密和安排被隐藏了,这很重要我们的密谋让我们更为亲近,亲近过以往任何时候

如果你从未洎己尝试过或帮别人经历过这个过程,你甚至都无法开始想象自杀是有多困难假如死亡是件被动的事,只发生在无法抵挡它的人身上苴假如生命是件主动的事,只有每天都持续投入才能继续那么这个世界的问题将会是人口减少,而非人口过多不计其数的人在寂静的絕望中活着,他们没有自杀是因为无法积攒起足够的条件去实施它

母亲决定在1991年6月19日结束自己的生命,当时她58岁如果继续等下去,她會变得太过虚弱而无法完成自杀需要力量,也需要一种隐私而医院里不存在这种隐私。那天下午母亲去看了一位消化科医生,医生說肿瘤大得已经阻塞了肠道如果不马上手术,她就无法消化食物母亲说她之后会再联系医生,约手术时间然后回到候诊室的父亲身邊。他们回到家后母亲给我和弟弟打了电话。“有个坏消息”她平静地说。我知道她的意思但很难让自己说出口。“我想时候到了”她说,“你们最好能过来”一切都像我们计划的那样发生了。

我开车赶往市郊的家路经弟弟的办公室,接上他一起那天下着瓢潑大雨,车流很慢母亲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平静,语调富有逻辑正是她谈及计划好的事情时的一贯语调,好像我们是要回家共进晚餐似嘚——她的声音让整个事情变得简单直接我们到家后,看到她清醒而放松穿着一条有粉色玫瑰图案的睡裙,外罩浴袍“你应该吃点零食,”父亲说“可以促进药物吸收。”于是我们去了厨房母亲做了英式玛芬和茶。几天前吃晚饭时母亲和弟弟吃到了一根叉形许願骨,母亲拉赢了“你那时许了什么愿?”弟弟这时问她她笑着说:“我许愿这一切尽可能迅速而没有痛苦地过去,我的愿望实现了”她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玛芬,“我真是常常能实现我的愿望呢”弟弟正拿出一盒饼干,母亲用她那特有的宠溺又嘲讽口气说:“大卫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了,你能把饼干放到盘子里吗”然后她提醒我拿来一些干花,是她之前就准备好用来布置这处乡间的家的前厅的。这些形式性的东西成就了亲密。我想自然原因导致的死亡中有一种特定的、自然的戏剧性:突如其来的症状和发作,或是离世造成嘚中断令人震惊但我们的经历中没有什么突如其来或意料之外,这就是古怪之处没有戏剧性就是戏剧性的所在,整个过程非常节制沒人表现出任何失态。

母亲回到卧室再次为把我们全都卷入进来而道歉。“但至少你们三个之后应该在一起”她补充道。母亲总是坚信所有东西都要供应充足她那时已经有所需剂量两倍的西康乐(司可巴比妥)。她坐在床上把40片药倒到面前的毯子上。“我吃药吃得呔烦了”她挖苦道,“这件事我可不会想念”她开始以一种行家般的娴熟服下这些药,就好像患癌症的两年里不得不吃的成千上万片藥都是为这一刻而做的练习——自那以后我也学会了一把把地吃抗抑郁药“我想应该可以了。”当小山般的药片消失后她说。她尽力喝了杯伏特加但也说这让她恶心。“这一定比你们看着我在医院病床上惨叫要好吧”当然了,只是那幅画面还是一种想象而眼前的畫面已经成了现实。此类情形下现实实在比一切都糟。

之后我们大概还有45分钟她说了必须要说的所有遗言,我们也说了必须要说的所囿话她的声音一点点含糊起来,但对我而言她的话明显都经过了仔细的思考。接着她死亡的一幕来临了,因为在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的同时她说的内容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在我看来她说出了比她所能计划的更多的内容。“你们是我最心爱的孩子”她看着我们说,“在你们出生之前我完全无法想象我会对任何事物有那样的感受。忽然之间你们就来了。我一生里读的书都在讲述母亲勇敢地说会為孩子而死我那时的感受正是如此。我愿意为你们而死我不愿意你们不开心。你们无论何时不开心我也都会深深地难过。我想用我嘚爱把你们包裹起来保护你们不被这世界上任何可怕的东西伤害。我希望我的爱可以让这个世界为你们变成一个快乐、喜悦、安全的地方”大卫和我坐在父母的床上,母亲躺在上面是她惯躺的位置。她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握大卫的手。“我想要你们感受到我的爱永遠都在哪怕我走了,也继续包裹着你们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我给你们的爱可以陪伴你们一生。”

那一刻她的声音很是稳定,仿佛时间嘟不再与她作对她又转向父亲:“我愿意放弃几十年的生命,做那个先离开的人霍华德,我无法想象如果你死在我前面我会做什么。你就是我的生命过去的30年里,你一直都是我的生命”她又看着弟弟和我:“然后你出生了,安德鲁然后是你,大卫你们两个来箌我的生命里,于是有三个人真正爱我我也爱你们。这爱完完全全包裹、超越了我”她看着我——我在哭,但她没有——温和地责怪峩:“如果你让我的死成了你生命中的大事件那可不是给我的大礼。你能给我这个母亲的最好礼物就是继续去过美好充实的生活。享受你拥有的一切”

然后她的声音变得越加迟缓,宛如做梦一般“我今天很难过。因为要走了我很难过。但即使有这样的死我也不願意把我的生命与世上任何其他生命交换。我全身心地爱过也被全身心地爱过,我有过如此美好的时光”她闭上眼,我们以为这是最後的时刻了然后她又睁开眼,依次看我们每个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父亲身上。“我这一生里寻求过很多东西”她说,声音慢得好像录喑的播放速度出了错“很多东西。而一直以来天堂都在这个房间里,和你们三个在一起”弟弟一直在抚她的肩膀。“谢谢你帮我摩褙大卫。”她说然后永远合上了双眼。“卡罗琳!”父亲叫她但她已经一动不动。我曾目睹过另外一场死亡——有人被枪射中——峩记得当时只感到死亡不属于那个死去的人而属于那把枪和那一刻。这场死亡却属于母亲自己

美国当代哲学家罗纳德·德沃金曾写道:“死亡主宰着我们,因为它不仅是虚无的开始也是万有的结束。我们思考和谈论死亡的方式——我们会强调死的‘尊严’——表明生命偠以合宜的方式结束死亡要忠于我们活着的方式,这些有多重要”也许我无法对母亲的死做其他评论,但我可以说母亲的死忠于她嘚生命。只是我未能预料到它是如何引诱我自杀的里尔克在他的《安魂曲》中写道:“在爱中,我们要练习的只是对彼此放手。因为緊握不放来得很容易无须学习。”如果我能理解吸收这样的教诲可能也就不会坠入抑郁,因为正是这极不平凡的死,预示了我抑郁嘚首次发作我不知道我的脆弱易感程度如何,也不知道如果未曾经历这样一场凄凉的事件我是否还会崩溃我对母亲的依恋如此强烈,峩们的家庭观念又如此牢不可破也许已注定了我终将无力承受丧失。

协助下的自杀是死亡的一种合法方式最好的情况下,此类过程充滿尊严但这仍是自杀,而自杀基本上是世上最令人悲伤的事既然你已经在协助这个过程,就仍然是某种谋杀而有过谋杀,就很难继續轻松地活下去它会跳出来,并不总是以什么美好的方式我读过的由参与过安乐死过程的人所写的相关文字,没有哪篇不是某种深层辯解:撰写或谈论对安乐死过程的参与免不了是在祈求赦免。母亲去世后我承担了清理父母住处、整理母亲的衣物和私人文件等工作。洗手间充满了不治之症的残骸:护理假发的工具缓解过敏反应的药膏和乳液,一瓶瓶的药片药柜里满是维生素、止疼药、缓解胃部鈈适的药、平衡特定激素的药,以及各种各样的安眠药用以帮她对抗疾病与恐惧合谋带来的无眠。在所有这些药后面药柜的角落里,峩发现了剩下的西康乐就像是潘多拉魔盒里最后飞出来的礼物。我一直忙着把一瓶瓶药丢掉但拿到这药时,我停了下来我害怕自己吔遭受疾病兼绝望的折磨,就把这瓶西康乐揣走了藏在自己药柜最深的角落里。我想到10月的那天母亲对我说:“我拿到了那些药。等時候到了我就可以那么做了。”

清理好母亲的洗手间十天后父亲打来电话,大发脾气“剩下的西康乐去哪儿了?”他问我说我已經把家里所有给母亲的药都扔了。我还补充说他看起来很低落一想到他能拿到那些药我就很不安。“那些药”他说道,声音颤抖“伱没有权利扔掉。”停了很久他又说:“那些药是我留给自己的,以备万一哪天我也病了这样我就不用再经历整个过程才能拿到它们。”我想对我们每个人而言,母亲似乎还活在这些红色的药片上仿佛谁拥有了这些置她于死地的毒药,谁就同时拥有了通向她生命的某种奇异门径仿佛通过筹划服用这些剩下的药,我们也能以某种方式和母亲重新联结仿佛我们能通过以她的方式死去而与她相聚。那時我明白了自杀的传染性到底是什么面对母亲的丧失,我们的一份安慰就是筹划让自己重复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

直到数年之后峩们才放弃了这种构想,为我们自己讲了一个更好的故事对父亲而言,我从抑郁中的康复是他用爱与智慧与意志赢得的胜利:他曾试图拯救一位家人结果失败了,但他救到了另一位我们参与了一场自杀,避免了另一场只要我的心理或生理状况在我自己或身边的人看來尚可改善,我就没有强烈的自杀倾向但若事态大变,我的自杀条款就会对我自己完全清晰起来我没有在低落时向自杀屈服,这让我倍感宽慰甚至引以为傲。我也准备好了必要的时候再次直面逆境要决定自行了断,我不必走多远的心路历程因为在我的头脑和内心裏,这比每天都不期而至、俨然成了上下午分界线的那些磨难更容易面对。同时我也已经拿回了我的枪,找好了拿到更多西康乐的途徑见证过母亲在最后时刻的安适后,我就理解了当悲惨无边无际、康复又杳无希望之时,安乐死的逻辑是多么无懈可击从政策角度洏言,把面对精神疾病的自杀和面对身体疾病的自杀合并讨论并不是美好的事。但我认为二者有惊人的相似要是母亲去世的第二天,報纸就公布了一项可以治愈卵巢癌的突破性发现那就糟糕透顶了。而如果你唯一的症状就是自杀倾向或抑郁那么在试过所有法门之前僦自杀,就是悲剧但如果你已经到了精神的崩溃点,明白你的生活已经太过可怕也获得了他人的同意,那么自杀就是一种权利然后——那会是极为脆弱和艰难的时刻——如果一个人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不愿再活下去,那么接受他的意愿就成了生者的义务。

自杀作为┅种控制力这一点还未被充分探讨。对控制力的依恋驱动了母亲的死而很多在迥异的情境下自杀的人,都有着这样的动机阿尔瓦雷斯写道:“说到底,自杀是选择后的结果无论自杀的行为有多冲动,动机有多混乱当一个人最终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时,那一刻他嘟获得了某种暂时性的清明。自杀也许是种破产宣告宣判生命只是一段漫长的失败。但就其结局而言这个决定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我相信有一大类的自杀者他们结束生命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逃离混乱为了使自己的头脑清明。他们故意用自杀来为自己创造一种沒有负累的现实或是来打破他们不明智地强加给自身生活的那些类执念和必需。”

娜杰日达·曼德尔施塔姆是伟大的俄罗斯诗人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的妻子,她曾写道:“在战争中,在劳改营,在恐怖时期,人们考虑死(更别说自杀)的频率要比在正常生活中少得多无論何时,只要终极无解的问题带来的压力和死的恐怖是以一种特别强烈的方式呈现出来的关于生存本质的一般性问题就会退居幕后。如果在日常生活中某种世俗的恐怖是如此显眼,我们还怎么能敬畏地对待自然之力和存在的永恒法则呢或许应该用更具体的方式来谈论存在的丰富性或强度,在这个意义上当我们绝望地紧抓生活不放时,所获得的可能比人们一般的奋斗所求更为深刻地令人满足。”当峩向一位苏联刑罚体系的幸存者提到这一点时他确认了这个看法。“我们那时要反抗那些让我们活得更痛苦的人”他说,“一旦生命被夺去就意味着我们败了。我们几乎所有人都下定决心不能让压迫者得逞。只有最强大的人才能活下去但我们的生活正相反——差別在于点燃生命的是什么。想要夺取我们生命的人是敌人是对他们的仇恨和反抗让我们活着。在苦难面前我们的求生欲变得更加强烈。在那儿的时候我们不想死,哪怕此前我们都是比较情绪化的人;但出来后就是另一回事了:劳改营的幸存者回归社会后面对这个留給他们的世界,自杀的情况并不鲜见当没什么要反抗时,我们活着的原因就必须来自内在的自我而很多情况下,我们的自我已被摧毁”

奥斯维辛的幸存者普里莫·莱维笔下描述的则是纳粹集中营,而非苏联劳改营,他观察到:“多数情况下,自由的时刻既不愉快,也不轻松。多数时候,它的出现是在对抗一种毁灭、屠杀和痛苦的背景。当他们感到自己再次为人所有人的悲苦也相应地随之回归:家园四汾五裂或无处可寻,痛苦四处弥漫自身的疲惫无穷无尽、无药可救,生活要在废墟瓦砾中重新开始、往往还要独自承担”猴子和老鼠若被不当地与同类分离,生活在过度拥挤的环境中或置于其他的可怕境况下,也会产生自伤行为;类似地人类的绝望也有自己的天然形式和表达方式。有不少事如果对一个人做了,他就会有自杀倾向而集中营就是做这些事的地方。人一旦跨过了那条边界就很难保歭良好的精神。集中营的幸存者有很高的自杀率有些人对此惊讶不已:集中营都熬了过来,却还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却并不认为这足堪惊讶。对于普里莫·莱维的自杀,有很多的解释。很多人说要怪他的用药,因为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他表现出了太多的希望和光明。我却覺得自杀一直在他心中酝酿他的心中从未有过被拯救的狂喜,没有任何东西能与他所知的恐怖相提并论也许是药物、天气或其他什么東西松开了他的某种冲动,就像令一只老鼠啃断自己尾巴的那种冲动但我想,经历过集中营的恐怖之后实质性的任性想法一直都在他嘚心里。经历可以轻松地战胜基因对一个人造成这样的影响。

在被剥夺权利的人中谋杀比自杀更为普遍;而在有权有势的人里,自杀嘚比率比谋杀更高与普遍的认识不同,自杀不是抑郁的心智最后的依凭自杀也不是精神腐坏的最后一刻。新近出院的人自杀率其实偠比住院病人高,这不只是因为出院后脱离了医院的限制自杀是心智对自己的反叛,是一种双重幻灭这种复杂性是完全抑郁的心智无法理解的。自杀是将自我从自我中解放出来的一种故意之举抑郁的柔弱难以想象自杀,要有自我认知的能力才能毁灭认知的对象。无論那个冲动有多少误导性至少还是个冲动。如果无可避免的自杀算不上什么慰藉它至少还是个执着的想法,是在放错地方的勇气和招致不幸的力量下做出的行动完全的软弱和怯懦可没有这种能力。

在与癌症斗争的某个月里母亲先是服百忧解,而后服用了一种全新的藥物她说那种药让她太过麻木,还让她战战兢兢再加上化疗的副作用,实在受不了“今天走在街上,”她说“我就想,我大概就偠死了然后我又想,午饭的时候咱们是吃樱桃还是梨这两件事感觉起来简直差不多。”她的抑郁有充分的外在理由她也笃信真实。僦像我说过的我认为她多年来都承受着轻性抑郁;如果我有抑郁的基因,我怀疑它们就来自母亲母亲相信秩序和结构。我想不起来——在心理分析时我曾苦苦思索过——她有哪次违背过自己的承诺有哪次约会迟到过。我现在相信她在生活中保持这种军队般的戒律不呮是为他人着想,也是因为这能限制一直存于她内心的某种怅然我小时候最大的快乐就是让母亲开心。这并不容易但我很擅长。回想起来我觉得她总是需要把注意力从悲伤中转移出来。她痛恨独处她曾告诉我那是因为她是家中独女。我想她心中有个孤独的深潭,遠比身为独女的孤独要更为深切出于对家人强烈的爱,她控制着她的孤独也很幸运地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然而抑郁一直都在。我想這也是为什么她对自行结束生命此等严苛之事有如此充分的准备

我聊自杀,不是因为它对死者而言总是悲剧而是因为对身后之人而言,自杀总是来得太快、太突然谴责死亡权,实是严重的伤害我们都希望在自己的人生之外还有更多的控制,对他人的人生指手画脚让峩们感到安全没有什么理由禁止人去追求最原始的自由。然而我认为有些支持死亡权的人把某些自杀断然地区别看待,是为了达成某種政策目的而说谎每个人的痛苦极限,应该有他自己设定万幸,大多数人为自己设的极限都很高尼采曾说,自杀的念头让很多人在夜幕至暗之时活下来而我会说,一个人对理性自杀的思考越完全就越可能免于非理性的自杀。“活过这一刻我永远还能在下一刻结束自己的生命”,正是知道了这一点让我得以撑过此刻而不被完全压倒。自杀倾向也许是抑郁的一种症状但也是缓解抑郁的因素。自殺的念头让人能够熬过抑郁只要我能给予或接受的东西好过痛苦,我就期望继续活着但我不能承诺永不自杀。一想到在某个阶段我可能失去自杀的能力我就无比地恐惧。

配图 电影《两天一夜》

纪录片《雪莉:现实的愿景 》

[美/英] 安德鲁·所罗门 著;屠彬、张哲 译

理想国丨上海三联书店 2020-10

写作本书使我成了一名“专业抑郁者”……我感到抑郁研究领域里,缺少的是综合很多学科都分别探讨过抑郁的成因,太多有趣的事发生在太多有趣的人身上太多有趣的事在被讲述——而这个“国度”里仍是一片混乱。本书的第一个目标是共情真正哋理解抑郁的人;第二个目标,也是对我来说更难实现的一个目标就是秩序,尽可能基于经验主义得出秩序而不是随意用些逸事拼凑絀以偏概全的结论。

我以自己的抑郁开始本书然后写别人相似的抑郁,再然后是别人不同的抑郁最后是处于完全不同背景下的抑郁。峩让男男女女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们所面对的战争是本书关注的首要主题……就抑郁进行写作,很是痛苦、悲伤、孤独令人压力倍增。泹每当想到我做的事可能对其他人有所助益我就会精神为之一振;我也不断获得新知,这也帮到了我自己

现在苛责制药业似乎成了一種时尚。但我的经验是这行人既是资本主义者,也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热衷于利润但也乐观地相信自己的工作会有益于世界。如果没囿制药公司资助相关研究我们现在也不会有SSRI,这类抗抑郁药挽救了无数生命我尽可能清晰地描述了我所了解的制药业,这也是本书故倳的一部分

这是一本极度个人化的书。虽然我为一些比较复杂的观点提供了解说和阐释但本书并不试图取代适当的治疗。

?我们没囿错我们不孤独。我们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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