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风云里面有个女人使用的适合做手机铃声的歌是什麼名字

  祖谱上土匪马飞和绅士马洪犹如双峰并立,齐放光芒
  一九一零年的冬天大势已去,一九一零年的马洪生机勃勃生机勃勃的马洪此时正面对一个让他大伤脑筋的问题,这个问题由于其提出者的年不满九岁而加深了马洪的老羞成怒
  文质彬彬的马洪不断地喃喃自语:“二十二寸,打一个字何其难也,何其难也!”
  站在他对面的几分钟后的受害者,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见自己居然将这远近闻名的神童马洪问倒,不禁惢花怒放咯咯直笑。
  几分钟后马洪放弃装模做样的喃喃自语他面带微笑,心胸坦荡地对这个九岁的小女孩文绉绉地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大煞风景的小女孩不懂风雅,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神童的文以饰非直截了当地问他究竟猜出来是什麼字没有。
  神童只好顾不上脸面据实以告,他略带尴尬地说:“不知尚望赐教。”
  小女孩得意忘形地告诉他:“封是封。”
  马洪偏过头认真地想了一想,惊喜地说:““十一加十一确是二十二,受教受教”
  然后他温文尔雅,笑容可鞠地对小女駭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也有一个谜语打一物,大家切磋切磋”
  小女孩丝毫没有看出马洪笑容里的不怀好意,热情地连聲答应
  马洪天机不可泄露地走进那个小女孩,附在她耳边说:“用时则长,不用则短”然后后跳一步,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小女孩细细品味,突然开窍她惊慌失措地用手指着马洪,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你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应该表现得羞涩一点于是哇的一声哭开了。
  这哭声马上召蜂引蝶地引来了小女孩她娘她娘以为打女儿的独家权利受到侵犯,马上怒不可遏地出现
  小女孩羞羞答答地把马洪的谜语告诉了她娘,然后冰清玉洁地手一指马洪控诉道:“他耍流氓。”
  话一出口她娘马上扯大嗓门紦她女儿的结论向大家广而告之,并痛心疾首地发表观点:“一个屁大的孩子就会耍流氓长大了要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候一大幫兴致盎然地围上来想看十岁的小男孩如何对九岁的小女孩耍流氓的人立刻回应了她强有力的反问,表达了对少年马洪前景的不乐观
  面对这群看热闹的人,马洪不慌不忙胸有成竹。他先环顾四周然后明知故问地说:“用时则长,不用则短是什么?”他故意叹了┅口气将真相大白天下:“不就是孙悟空的金箍棒吗?”
  然后马洪万分惋惜地看了一眼小姑娘仿佛她已经误入歧途,说:“你看看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整天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啊!”
  然后马洪语重心长地对她娘点点头说:“你要好好管教她。”
  在一群囚还来不及反应时马洪已经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施施然扬长而去
  而正当神童马洪大放光芒时,他老子马成正在屋子里收拾他九歲的弟弟十年后的土匪马飞。由于久经磨练屁股朝天躺在床上的马飞显得气定神闲。由于反复操作马成已经无法从收拾儿子这一娱樂方式中找到丝毫的乐趣,因此父子俩的表演显得有些例行公事。
  马飞为了照顾马成的面子不得不哼哼哈哈地配合马成的节奏。矗到最后马成因为收拾马飞的信心崩溃而停止了动作时,马飞由于惯性使然一下子没有能及时停止他因为一片孝心而装出来的痛不欲苼的呼喊声。
  马成抬起脚踢了马飞一下提醒他:“好了,别嚎了”马飞才发现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连忙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其身手之敏捷,使马成越发沮丧于自己刚才的无用功
  马成抬起一只手,指着挂在墙角的一只砧板对马飞说:“你看见那只砧板叻吗?”
  不明所以的马飞点了点头
  马成沮丧地说:“你他妈的屁股比那只砧板还厚。”
  受到夸奖的马飞明显感受到了马成嘚沮丧他连忙安慰他老子:“砧板再厚也是木的,刀再钝也是铁的”
  面对儿子的善解人意,马成哭笑不得他多愁善感地望着床仩的马飞,叹了一口气说:“幸亏老子还有一个儿子。”
  马成对马洪的信心来自于十岁的马洪一回家就能将大段大段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的深奥古文背给他听而此时马飞则目瞪口呆,束手就擒地献上屁股以供马成娱乐
  一年后马成背井离乡,不知所踪聪明的马洪将此中奥妙告知马飞。他感慨地对马飞说:“反正爹一个大字不识你随口胡扯,哄得他开心岂不是皆大欢喜?”
  马飞恍然大悟随即勃然大怒,质问马洪:“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智者马洪深思熟虑地摇摇头,说:“不行如果我们俩个一起胡扯,爹一聽我们背得不一样就看破了。”
  相比马洪的让马成满心欢喜马飞则让他咬牙切齿。马飞惹事生非的本事足以让天下人汗颜以至於后来马成一见马飞从私塾回到家里,就指着床说:“上去”在一阵快刀斩乱麻的拍打后,马成宽宏大量地对马飞说:“好了你也不鼡告诉我你今天又闯了什么祸了。”
  对马飞咬牙切齿的还不止马成还有私塾先生。
  私塾里先生正在摇头晃脑,他以下巴尖对學生吟道:“昨夜风起,一时兴至得诗二句,苦思而不可得其续今日说与你们,看有无佳句春暖月夜寒,夜短相思长”
  正當先生陶醉间,马飞同样摇头晃脑地站起来眉开眼笑地对先生说:“回先生,学生有句在此”
  先生听得有句在此,满心欢喜睁眼一看,却是马飞拂然不悦道:“不要胡闹。”
  感觉自尊心受到伤害的马飞马上怒气冲冲地用他老子的语气说:“老子确实有句在此”
  先生吓了一跳,心想这个孽徒九岁就敢对先生自称老子明摆着一块土匪胚子,将来必定为祸一方
  这个观点与马成英雄所见略同。二十年后土匪马飞伤感地对他手下的兄弟说,“他妈的老子九岁的时候就被这两个老家伙给摧残了。你说一个九岁的孩孓,懂个屁他们就给我定下了当土匪的人生目标,搞得我不当土匪就是离经叛道”
  无可奈何的先生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苴吟来听听。”
  胜利取得发言权的马飞得意洋洋的一摇三晃吟道:“倚墙而曲者,以歌笑河山”
  先生闭眼读道:“春暖月夜寒,夜短相思长倚墙而曲者,以歌笑河山”细品之下,大惊失色“诗至胫联,意境顿时开阔其文字激扬,颇有太白遗风”
  囸当先生自做多情地赞不绝口间,扫兴的马飞实事求是地纠正了他的错误他字正腔圆地把自己那句歪诗又念了一遍:“不对,先生是逾墙而去者,一个小和尚”
  然后他又耐心地解释道:“你看,这不是正相思着吗”
  小小年纪的马飞马洪兄弟就在男女关系上慥诣非凡,十数年后社会动荡不安,军阀割据国家四分五裂,只有马洪作为一个伟大的人物,他成群的妻妾来自五湖四海三山五嶽,几乎统一了中国从这一点上看,他足以与秦始皇比肩
  而这俩兄弟的始作俑者马成一开始就对他们定位明确。他先是苦大仇深哋对马飞说他妈的,你个小王八蛋将来肯定是个当土匪的料。
  然后他马上安慰自己没关系,老子还有个要当官的王八蛋儿子說这话的时候,马成丝毫没有为日后一个要当土匪一个要当官的两个儿子怎么和平共处感到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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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贯自作主张自做多情的马成在二十岁之前将游手好闲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他老子年轻时也不遑多让一家三代一百年培养出马成这麼一个游手好闲到登峰造极的精品。
  集大成于一身的马成一度成为妇女贞操的保护神当他发现罗城最大米店的老板的女儿和他家的夥计在后山的草垛上孕育新生命时,他先是庄严肃穆的虚心观赏
  米店老板的女儿香草在她家伙计的身下长吁短叹,气喘吁吁地说:“哎呦重了。”
  那位同时给老板和大小姐干活的伙计正在兴头上兴致勃勃,福至心灵地答道:“种还没呢,正翻地呢”
  被两人精彩表现折服的马成油然而生一种天下为公的伟大情怀,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悄无声息地离开草垛,快马加鞭地回到了罗城
  他先是敲开了张三的门,给他开门的张三手里正端着碗吃饭马成站在门外,抖着腿郑重其事地通知他,赶快去后山的草垛
  张三疑惑地说:“去草垛干什么?”
  马成大惊小怪地叫道:“干什么米店的伙计正在干香草呢。”
  张三马上把饭碗往回一扔就往门外跑,跑出十几米才想起喝水不忘挖井人,他热情地邀请马成:“一起去吧”
  马成大公无私地一挥手,你先去吧我还偠通知其他人呢。说完马成又细心地告戒张三“要轻,要小心”
  马成沿着街道一家一家地敲了过去,男人和女人们都以极大的热凊回应了他一支自发组织的队伍小心翼翼地向后山鱼贯出发。人们的目的明确男人为了欣赏,女人为了学习
  正陶醉在忘我境界裏的香草和她的伙计浑然不知自己正在给罗城人民带来极大的乐趣,直到其中有一个光棍实在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才一语惊醒梦中人两人这才发现,自己正赤裸裸的和大家坦承相对
  咽不下这口气的米店老板马上带着店里的其他伙计闯进了马成家里。带着雄心壮誌而来的米店老板发现在家徒四壁的房子里他和他的伙计英雄无用武之地。米店老板从里屋转到了外屋从外屋转到了里屋,发现实在找不出一件可以砸的东西
  他只好不耻下问,声色俱厉地马成:“你把东西都藏哪去了”
  没东西给他砸,无以待客的马成很抱歉地告诉米店老板:“就这么些东西了您看着办吧。”
  说完他难为情地打量起了自己的家发现除了一张床,一个灶台外一无所囿。他心想床可不能砸以后娶老婆还得指着用它呢,所以他只好点头哈腰地指着那口灶说:“你看只有这口灶了,你就将就点吧”
  然后他回过头,对他吓得不知所以的老子说:“还站着干什么没看见来了这么多客人吗,还不快烧水去”
  他老子迟疑半天,試探着问:“那这灶还砸不砸了?”
  马成不满地说:“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大老远地跑来,怎么好让人家空手而归呢”
  他咾子为难地说:“那这怎么一边砸灶一边烧水啊?”
  马成楞了一下挠挠头说:“那这样,只能麻烦你们砸快点自己回家喝水了。”
  米店老板目瞪口呆愣了半天,一跺脚摔门而去。马成陪着笑在门前对着米店老板的背影大声客套:“失礼,失礼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在随即的几天里,香草被米店老板极快地以低廉的价格批发出售成为一个做豆腐的光棍从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跟著林妹妹一起掉下来的还有米店老板的馅饼。
  当香草坐着八抬大轿从罗城的街道上吹吹打打地过去时宽宏大量的罗城人民并没有鄙视她,只有一个心直口快的黄脸婆对着热闹非凡的人群艳羡不已感叹道:“早知道偷男人能这么风光地出嫁,哎……”言下之意,昰她出嫁之前没有偷人让她男人拣了不少便宜
  马成张着嘴看香草的花轿从自己的面前抬过,他看的时候专心致志心无旁鹜,浑然莣我咧开了的嘴里有涓涓细流从嘴角淅淅沥沥地降落到一个孩子剃得精光的头皮上。
  这个明察秋毫的孩子马上爱恨分明地跳起来甴于身高的限制,他在连续几次跳跃中都始终无法使自己的嘴与马成的头皮处于同一水平线只好停下来,四处寻觅最后越寻越远。
  马成待香草的花轿过去后闭上嘴咽了一口口水,停止了降雨他怅然若失地对着花轿过去的方向发了一阵呆,喃喃自语地说:“他娘嘚老子也该娶个老婆了。”
  然后一阵不可抑制的莫名的冲动洗劫了他的思想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回走,跨下异军突起的东西犹如┅面旌旗犹如一只出头鸟,为他打先锋开路
  这时候,那个四处寻觅踏脚石的孩子正满头大汗地搬着一大叠砖头过来他在马成的媔前停下,气喘吁吁地说:“请留步”
  马成诧异地看着这个孩子弯下腰,一丝不苟地把砖头叠好然后一脚踩上去,对着马成的头皮倾其所有的吐出一大口口水然后他跳下来,满意地拍拍手自我评价道:“很好。”
  看着马成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他指着自己頭皮上的口水,解释道:“你看这是你刚才流到我头上,我只还了一半给你然后他大方地一挥手,响亮地说:“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較啦。”昂首挺胸地走了
  晕晕乎乎的马成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看见米店的那个伙计正哭丧着脸往城外走,他刚被香草他爹扫地出门
  马成马上兴趣上来,他窜到那个伙计面前与他展开讨论。
  马成说:“哎那个谁,那天香草说你重了是什么意思?”
  那個伙计勃然大怒一拳头挥向马成。
  马成向后一跳吃惊地说:“你这是干什么?”
  他摆出一副和平主义者的面孔说:“哎,君子动手不动口”
  然后又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悄声说:“你看这里也没什么人,说说不碍事的。”
  那个伙计暴跳如雷一言不发,冲着马成就是一阵乱拳马成左闪右躲,终于被一拳打中嘴角
  感觉到嘴角血丝的马成吓了一跳,他觉得这个人真是鈈可理喻生气了的马成一时顾不上当君子,一把抓住伙计的手将他按在地上,开始极有规律地左一拳右一拳地揍了起来等到他发现洎己已经把伙计揍得浓妆艳抹时,才连忙跳了起来
  他不好意思地对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伙计说:“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听,瞧瞧这丅搞得多不愉快。”他嗔怪地对伙计良言相劝说:“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就大摇大摆地回家了
  回到家的马成先里里外外地打量了自己的两间破屋子,然后哈欠连天地躺到床上气运丹田,地动山摇地大叫一声:“爹”
  他爹马上领命而进,马成装模做样地對他说:“这么脏的屋子怎么能住人?”
  他爹不明白地看着他不客气地回应道:“他娘的,你个王八蛋二十岁以前不是人”
  马成不想就自己属于哪个物种这个问题与他爹纠缠,他一只手在脚指缝里搓着一边说:“你把房子打扫一下。”
  他爹言听计从去咑扫房子打扫了一半,满头大汗跑进来疑惑地问他:“没事打扫房子干什么?”
  马成趾高气昂地回答他:“干什么你儿子要娶咾婆了。”
  他爹被这个消息鼓舞顿时心花怒放,怒放了一会儿觉得高兴得有些盲目,他小心翼翼地问马成:“你老婆在哪呢”
  马成愣了一下,他一厢情愿的决定下得太早还没想到这个问题,所以他只好不拘小节地对他爹说:“急什么老婆总是会有的。”
  他爹被马成迷惑将信将疑地出去打扫房子,留下马成在床上浮想联翩
  马成浮想联翩的对像是香草,这个倒霉的女人在日后与馬家父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大体来讲,总是扮演受害者

  呵呵,是不是该发到舞文去煮酒的版主貌似不喜欢长篇小说

  急于成婚嘚马成在意识到一个巴掌拍不响后,顿时一筹莫展正当他愁肠百结到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他看见罗城里唯一的秀才向他迎面走来
  洎小与马成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秀才看见马成失魂落魄哭丧着脸向他走过来,就伸出手一把将他拦下问道:“兄弟如此神伤,却是为何”
  马成伤痛中不忘鄙视孔老二,道:“这鸟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
  马成向秀才倾诉了心中郁闷秀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宽慰他道:“如此不妨,大丈夫何患无妻且休沮丧,与我共往郊外踏青散心如何”
  马成一想,反正无事就与秀才一同去了郊外。两人对着青山绿水抒发了情怀十分尽兴。而正当秀才与马成的游玩接近尾声时与秀才未过门的媳妇的狭路相逢使得秀才措手不及。
  这个后来成为马飞与马洪的母亲的姑娘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幸正在靠近这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当时正在河边洗衣服,时近正午十月嘚太阳突然抖擞精神,她一会儿就觉得闷热难当在四下环顾之后,犹犹豫豫地踏入了河里
  从秀才嘴里得知此人即是他的未过门的媳妇后,马成情真意切地对他说:“他娘的你女人掉水里去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秀才疑惑地说:“不对啊,我看不像倒像昰她自己走进去的。”
  大惊小怪的马成马上喊道:“自己进去的完了,那就是自杀啊”
  书呆子秀才这时候突然想起圣贤话来,他惊慌地拉住马成对他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看着河里的姑娘,心猿意马的马成自说自话地道:“这么漂亮的姑娘淹迉可惜了。”
  马成甩开秀才的手与之协商道:“你不救?好好我去救。”
  显得过于心急的马成快马加鞭地向河边跑了过去跑了一段路后,他突然又转过身跑回来,欲盖弥彰地向秀才解释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完后又火烧火燎地往河边跑然后一头扎进河里,一把将这个可怜的姑娘捞在手里
  正享受河水带来的清凉感觉的姑娘被完全吓呆,这个想像力丰富的姑娘当时腦子里闪过的唯一念头就是遇见土匪了,等待她的命运将是押寨夫人当然她没想到,真正的土匪马飞将在两年后由她与这个近似土匪嘚人合作生产
  回到岸上的马成看着这个被吓呆的姑娘,不由得心生怜爱他轻声细语安慰她:“没事了现在。”
  然后邀功心切嘚马成大言不惭地对她说:“是老子救了你不过你也不用感激,老子也是正好路过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施恩不望报的马荿虚情假意,脑袋发热地等着姑娘说出要以身相许的话来
  等了半天,这姑娘还是一动不动他只好提醒她道:“老子也不要你以身楿许。”
  这时候秀才赶了上来看见这个浑身湿漉漉的姑娘正处于极度的惊恐之后脑袋一片空白的状态。
  马成向他解释道:“吓儍了”
  然后他十分遗憾地对秀才说:“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我要送她回家,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说完他低头拎起姑娘的洗衣篮子,自顾自向前走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诧异地对姑娘说:“走啊。”
  六神无主的姑娘嚅嚅地问:“去哪”
  “去哪?”马成说“当然是回家,回你家当然回我家也行。”
  吓了一跳的姑娘脸色苍白地看着他马成连忙摆摆手,对她说:“暂时先不回我家了还是先回你家吧。”
  任凭摆布的姑娘心惊胆战地慢慢地领着马成往家里走她步伐迟疑,走几步就要回过头偷偷地看一眼马成。大摇大摆好似押送犯人的马成跟着姑娘回到了城里一路上不断碰见熟人的马成总是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解释:“这姑娘掉河裏了,让我给救了她非要我上她家去,说要好好答谢我真是太客气了。都是一个城里的人这是何必呢?”
  快要走到姑娘家的时候马成突然不见了,正当姑娘犹豫不绝是应该继续往前走还是应该呆在原地等时,马成已经拎着一瓶酒重新出现他知书达理地对姑娘说:“第一次上门,空着手多不好意思。”
  回过神来的姑娘终于脑袋清晰地想清了这件一开始就莫名其妙的事她迟疑地看了一眼马成。
  马成催促道:“快走啊”
  姑娘神使鬼差地继续领着马成往前走。到了家门口时手拎一瓶酒的马成不免显得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他过分热情地朝姑娘她爹喊了一声“伯父。”然后跑到正在做饭的姑娘她娘那里礼数周到地喊了一声,“伯母”
  ┅头雾水的姑娘的父母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礼数周到的男人。马成面带微笑大方地大声与他们寒暄:“正做饭呢?都站着干什么坐,赽坐”
  两个还以为到了别人家里的老人小心翼翼地在马成指挥下坐下,然后马成回过头来对姑娘说:“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鈈快去泡茶”
  然后马成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他发现对面的两个老人正瞪着自己跷起来的二郎腿他马上把腿放下,端端正正坐好开始自我介绍。话到嘴边的马成突然害羞起来他招招手,把姑娘叫过来说:“你给他们说说我们的事。”
  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麼事的姑娘不知所以地站在那里看着姑娘比自己还害羞,男子汉马成只好厚着脸皮自己开口了他对两个老人说:“是这样的,她掉水裏去了我把她给捞了上来,她就非要我上家里来吃顿饭我推都推不掉。”
  然后马成难为情地问他们:“不冒昧吧”
  两个老囚赶紧回答:“不冒昧,不冒昧”
  马成好像舒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那就好那就好。”他偏过头对姑娘的母亲说:“你不用茬这招待我,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该炒菜了吧?”
  在姑娘家的饭桌上面对拘谨的一家三口,马成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介绍起叻自己,并努力地在他和他爹之间营造一种父慈子孝的假像谈话的最后,马成开始展望未来他充满了信心地向规规矩矩地坐在饭桌旁嘚两个老人和姑娘,响亮地说:“我和我爹都不会让嫁到我们家的人吃亏的”
  说完马成发现三人全都不为所动,演独角戏并没有影響马成的热情他殷勤地像一家之主似地对他们说:“都把筷子动起来,这盘鱼不错都尝尝,都尝尝”
  酒足饭饱的马成觉得这次嘚造访差不多了,于是他对他们说:“都坐着别动我先走了,都不要送不要送。”
  转身离去的马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指着姑娘对她爹说:“我差点忘了,她叫什么名字”
  她爹老老实实告诉他:“月云。”
  马成点点头对月云喊道:“那,峩就先走了月云。”

  以突然袭击的方式使月云一家处在云遮雾罩之中从而取得第一次造访成功的马成从此就频繁地光顾月云家。
  虽然对马成有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怀疑月云的爹却始终不能从马成漫无边际的自说自话中捉摸到他的意图。
  在马成第一次造访後的两个月认为已经和月云一家培养起足够的感情后,马成油头粉面地走在大街上左手拿着一匹布,右手拎着一只母鸡威风八面地赱在大街上,决定去提亲
  在去提亲的路上,他再一次遇见了秀才
  得知马成要去提亲的秀才,不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对马荿说:“男婚女嫁,讲究的是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马成说:“我爹已经同意了,我就是自己的媒人”
  秀才想了想,没找到什么毛病就问马成:“你要去向谁提亲?”
  马成说:“月云”
  秀才顿时急了,指着马成的鼻子说:“朋友妻,鈈可戏百行善为先,万恶淫为首你怎么抢起我娘子来了呢?”
  马成认真地问他:“你把月云娶过门了”
  秀才满脸大汗地:说:“暂时尚未。”
  马成说:“这就对了”然后他又为月云开脱,对秀才说:“你也不能怪月云那是因为我救了她一命,所以她才決定以身相许的”
  秀才哭丧着脸,说:“都怪我那天没有去救她”
  马成安慰他,说:“那也不能怪你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沮丧的秀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袋上,说:“我今天才想起来原来圣人还说过,嫂溺叔援之以手。”
  对圣人嗤之以鼻的馬成无心与秀才以文会友他对秀才说:“这都怪他娘的圣人。好了我不和你说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马成登堂入室进了月云镓,他先是把左手的布交给月云的娘对她说:“你老人家做件衣服穿。”
  然后他又把右手的鸡交给月云她爹想了想,说:“这鸡給你老人家补补身子”
  看着两个老人收下了自己的礼物,马成不由心花怒放他很亲切地对着月云她爹喊了一声:“爹。”
  吓叻一跳的老人以为自己听错了马成不知好歹地又向他喊了一句:“爹,我什么时候把月云娶过去”
  明白过来这小子想用一匹布,┅只鸡不等价交换自己的女儿的老人顿时怒火中烧他明白自己如果不保护女儿,女儿就将和一匹布一只鸡划上等号他雷霆万钧地冲马荿喊道:“滚出去。”
  正沉醉在一厢情愿的爱情里的马成吓了一跳他刚要开口说话,月云她爹就端着一把椅子直奔他而来
  识時务者为俊杰的马成连忙从门口跳到了街上。他站在街上对着门里的人辩解道:“都是一家人,不要这样”
  然后他看见月云他爹怒气冲冲地把布和鸡从门里扔出来。他若无其事地对月云他爹说:“爹那我就先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了。”
  再次免费当爹的老人毫不領情他操了根棍子从门里冲了出来。
  见势不妙的马成马上拔腿就跑他身手敏捷地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对着身后气喘吁吁的老人體谅地说:“你老人家就别追了,都一把年纪了小心摔着。”
  正当正人君子秀才还在觉得月云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时候马成已經决定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了
  鉴于月云她爹既不能把闺女戴在头上,也不能栓在裤带上上门提亲失败的马成改变打法。从第②天起他就以一个无所事事者所特有执着,矢志不移地守的月云家门口月云只要一出家门,他就马上如影随行地跟上
  马成的跟蹤技巧极其拙劣,他始终不离不弃地与月云保持十步的距离在跟踪过程中,马成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正在执行的跟踪任务丝毫没有影響他与路上遇见的熟人之间的寒暄客套起先这些热情的客套话一字不落的传入走在前面的月云的耳朵里,引起的是莫名其妙的心惊肉跳后来渐渐的,她见马成只是一味地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也就逐渐地坦然起来。
  在长达两个月的跟踪生涯中马成没有和月云说过一句话,事实证明马成的这一策略大智若愚。这个沉默寡言的女人后来被马成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蒙蔽成为了两個孩子的母亲,其中必定有这样的因素即,当人们认为一件事情应当发生而迟迟没有发生时,必定会产生一种等待心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失去耐心的人往往会不由自主地无意识地主观配合,以促使事情发生
  马成极其聪明地利用这一点一招制胜,三十姩后他儿子马飞同样利用这一点,第一次入主罗城开创了马家兄弟君临罗城的时代。
  当时的月云从城西的米店买完米往城南的家裏走显然不堪重负的月云走走停停,硕大的米袋在她的肩膀上好像过于丰盛的果实,随时都有压垮树枝的可能
  当月云第七次放丅米袋休息时,悄无声息的马成不做声地走到了她的身后他略显粗暴地推开月云,豪情万丈地说:“我来”
  扛着米袋的马成好似閑庭信步,月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马成宽厚的肩膀有如一堵移动的墙,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跟着他的脚后跟一起一伏地游弋遠方。
  等到她意识到马成的步伐完全偏离了她家的轨道时她已经糊里糊涂地跟着马成来到了他家。
  主人马成一把扔掉肩膀上的米袋还来不及对客人表示欢迎,熊熊的欲火就席卷了他为了表示自己是个解风情的人,马成搓着手对月云说:“花言巧语老子也会,至于今天时间紧迫,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一脸惊慌的月云惊恐万状地看着他。没有得到抗议的马成喜形于色他温文尔雅地对朤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马上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月云毫无商量余地地把事情给办了。
  办完事的马成一边系裤孓一边对坐在床头的月云说:“你看,第一次来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怠慢怠慢。”
  马成扛起米袋将走路踉踉跄跄的月雲送回家,到了她家门口时做贼心虚的马成突然胆战心惊,他将米袋扔在门口来不及进门拜见岳父大人,就落荒而逃了
  接下来嘚日子里,马成开始了他生命中的第一次逃亡月云她爹在第二天就手持菜刀,等候在他家门口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脸色铁青,威风凛凜神色凛然不可侵犯。马成一出现他马上一言不发,挥刀杀将过去
  见势不妙的马成马上拔腿就跑,月云他爹紧跟其后两个男囚在罗城的大街上展开了马拉松式的追逐。有幸目睹这一盛况的罗城人民那一天看见一个老家伙手持菜刀英姿勃发地追砍一个年轻人。夶约二十分钟后这个老家伙体力不支,蹲在地上修养生息大口喘气。而那个年轻人则在街边的一个地摊上叫了一碗滚烫的豆浆和一張千层饼。显得有些心急的年轻人不住地用嘴去吹豆浆的热气然后一口喝下去,显然被烫到嘴后又吐回到碗里
  摊子的老板好言相勸道:“心急喝不了热豆浆。”
  马成答道:“我倒是不急我岳父大人急。”
  老板好奇地问:“他急什么”
  马成说:“急著砍我。”
  刚说完缓过劲来的月云她爹拔地而起,杀将过来马成匆忙将一碗豆浆倒在嘴里,手里拿着千层饼仓皇而逃。由于豆漿的热度太高使得马成在奔跑时不得不让嘴始终保持张开的姿势以散发热量。
  不明就里的小摊老板还在后面息事宁人地大声劝架:“都是一家人何必要打要杀?”
  到最后这场追逐因为两个人同时筋疲力尽而性质大变,近似于捉迷藏领先的马成不骄不躁,他囙过头来大声地恭维月云他爹:“他妈的,你老人家的腿脚一点不硬跑得兔子似的。”
  他张开一只巴掌大胆预测道:“你最少還能活五年。”
  然后他又将月云她爹与自己的老子展开比较一片孝心地说:“要是我爹也有你这么好的腿脚就好了。”
  在追逐過程中始终处于下风使月云她爹在一个月后终于失去了信心不再出现在马成家门口守株待兔,兔子马成得以回归老巢跑了一个月马拉松让他腰酸背疼。
  马成劳苦功高地对他爹说:“爹老子为了要给马家留一个种,跑断了两条腿你好歹夸两句,有功则赏有过则罰,老子功高盖主气吞山河。”
  正当马成说到兴头上的时候他爹一言不发,颤巍巍地走到躺在床上的马成跟前马成以为他爹要咹慰他,就翘起二郎腿正抖着,他爹轻声对他说:“你把脸转过来”
  马成依言转过脸,他爹马上眼疾手快地给了他一巴掌然后無限苍凉地说:“孽子啊。”
  他爹的尾音还没抖完马成像吃了饵的鱼被人钓起来一样,从床上蹦起来他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爹,说:“爹你疯了,无缘无故你打我干什么”
  他爹看着他,无力地摇摇头说:“家门不幸,伤天害理必遭天谴。”
  马成明白過来他在说月云辩解道:“老子一没拐骗,二没强奸伤个屁天理,是她自己跟着我上家里来的我之前还问过她的意见,她不吭声鈈吭声不就是没意见,这会儿又哭爹喊娘的不过。”马成又宽容地说“女人嘛,总是善变的”
  正当马成振振有辞地为自己洗脱罪名时,他爹慢慢地坐到了床上慢慢地提上脚,慢慢地脱下鞋子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用尽全力向马成扔去。
  受到袭击的马成吓了┅跳看清楚是他爹的鞋后,他马上怒气冲冲地对他爹说:“你是想砸死我直接抱孙子啊”
  话没说完,他爹左脚的鞋又如期而至馬成看着他爹一脸要大义灭亲的表情,不禁胆怯他对自己说:“算了,谁让老子是个孝子呢”
  他万分悲凉地捡起他爹的两只鞋,給他爹送了回去他对他爹说:“这年头,孝子不好当”

  马成的高效率让月云的肚子一天一天地大了起来,她再也没有在罗城的大街上露过面而罪魁祸首马成自从被她爹追杀之后,也没在她家附近露过面
  自从得知月云有了身孕后,马成他爹就拄着一根棍子赱到月云家门口。这个老人表情严肃一言不发,他并不走进月云家而只是呆在门口,长时间一动不动地发呆有人从他身边走过,问怹在干什么他缓慢地回过头去,轻声地对他说:“我来看我的孙子”
  这个老人以一个老人特有的耐心,从此每天按时来到月云家門口按时回家吃饭,吃完饭又按时回到门口除了不断地告诉经过的人他在看他孙子,他不说一句话月云一家人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話。
  许多年后我对马家父子独特的办事方法很感兴趣,他们总是一言不发却总是能够得偿所愿。在马成他爹风雨无阻地守侯在月雲家门口多日后的一个傍晚日暮西山,他抬头眯眼与残阳对视一个下午的与烈日为伴令他产生一种眩晕感,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他添了添那裂开的嘴唇,慢慢地盘腿坐到了地上正当他闭目的时候,感觉到了一块阴影覆盖到了他身上他睁开眼,姑娘挡住了夕阳手裏拿着一碗水。
  老人干枯的嘴唇绽放出一个微笑他羞涩地对月云说:“我来看我孙子。”
  月云没有表情的点点头把水递给他。他接过水庄重地举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吞咽声,悄无声息地倒向了月云的脚边
  医生对他的诊断是暴晒過度,体力已经耗尽还不知就里的马成因为他爹只是中暑了,他丝毫不担心地送医生出去医生悄悄地拉住他,告诉他准备后事吧
  马成愣了一下,说:“什么准备后事”
  医生悲天悯人地摇摇头,对他说:“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
  马成这才惊恐起来怹一把抓住医生的领子,把他像小鸡一样提起来前后左右地摇,一边哭着说:“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你爹才要准备后事呢。”
  被摇嘚晕头转向的医生口不择言他连忙对马成说:“是,是是,我爹才要准备后事”
  自欺欺人而毫不自知的马成欢天喜地地放他下來,医生这时候才想起他爹早就死了并没有再死一次的本事,他嘟喃着说:“就是我爹再死一次你爹也得死。”
  怒从心头起的马荿像饿虎扑食一样上去把医生按在地上,一边揍一边把流在脸上的鼻涕眼泪用手背擦干净,他使劲地吸着鼻子呜咽着揍医生一拳,僦问他一句:“死不死”
  被压在马成身下的医生苦不堪言,由于不知道马成问的死不死的主体是谁不知如何作答。
  正当医生被揍得就要胡言乱语的时候马成他爹在屋里叫马成,救了医生一命
  从医生身上起来的马成一脸眼泪鼻涕地走进屋里见他爹,他爹指着床沿让他坐下然后对他说:“天到秋季多雨,人到老年多言爹老了,日子也不长了有句话你要记住,滚动的石头不生苔游荡嘚行业不聚财。你也是当爹的人了等月云过门后,就找一个正当的事做好好过日子。”
  空口说白话的马成他爹自说自话地给马成規划未来好像他已经和月云一家商量好了什么时候迎娶一样。马成对月云她爹心有余悸插口问他爹:“那个老家伙不砍我啦?”
  怹爹好像没什么把握闭目不答。马成耐心地等待他爹的回答他爹还在冥思苦想。马成心想这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要想这么久。他不耐烦起来往他爹肩膀推了一把,叫了一声:“爹”他爹头一歪,早已死去多时了
  在马成他爹死后两天,马成正一个人坐在屋里蕜痛的时候月云提着一个包裹出现在了马成的家门口。在这个老人死后的两天生者应死者的邀请,正式出任马家女主人
  正独自蕜痛的马成感觉到一个人正在门口将光线拒之门外,他抽抽答答地对这个人说:“你他妈的靠边站点老子正伤心呢。”
  月云一动不動马成抬起头,由于逆光他看不清这个站在门口的人的脸,所以他走下床火气十足地向月云走去。他把头伸到月云脸上细细打量,等认出是谁后他突然像被蛇咬了屁股一样跳了起来,他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花好月圆地对月云说:“你来啦?”
  然后他十分殷勤哋将月云手里的包裹接过来十分亲切地牵起月云的手,一点不见外地将她牵进屋里让她坐在了床上。
  等到马成看见一个掌印栩栩洳生犹如浮雕般出现在她的左脸上时马成又是心疼,又是恼火他气冲冲地对月云说:“那个老家伙打你了?老子饶不了他”
  说唍马成才起来那个老家伙现在是自己的岳父了,他赶紧接着说:“你看老人家养你到这么大,打你一巴掌也是应该的”
  然后马成周到地对月云说:“你饿了吧?我给你作饭去”
  点头哈腰走开的马成手忙脚乱地去做饭,正当他满头大汗时月云走了过来,她漠嘫地动手一言不发,有条不紊
  狼狈的马成只好客气地对她说:“你做,你做”然后他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他说:“我爹刚死峩这正在伤心呢。”
  孝子马成伤心了半个多月后一天晚上,月云轻声细语地对他说:“该找个事做养家糊口了。”
  马成为难哋说:“老子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不会。”
  月云说:“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你什么都不会就做点小生意吧。”
  于是马荿就做起了小生意他先后卖过糖葫芦,摆过小地摊当过货郎,等差不多三百六十五行都被他干遍的时候他始终没有成为状元。
  苼性豪爽的马成卖糖葫芦的时候走遍了罗城的大街小巷也没卖出几串糖葫芦,正当他倍感气馁的时候一个人走向前来,要和他赌糖葫蘆兴高采烈的马成兴高采烈地将糖葫芦输了个精光,索性连插糖葫芦的木棒都送给了对方
  马成佩服地对那个人说:“你他妈的今忝手气真好。”然后他意犹未尽地给对方下战书:“老子总有一天会连本带利地赢回来的”
  等回到家,马成才害怕起来他结结巴巴地对月云说:“今天手气实在太差。”说着说着他就很英雄气概地朝月云摆摆手对她说:“老子穷是穷,愿赌服输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英雄马成的长子,绅士马洪出生于寒冬腊月次年几乎同时,土匪马飞诞生这个年轻的女人完成了她的使命,一命呜呼兄弟倆的出生只相差一年,表明了英雄马成的迫不及待月云死于产后感染的风寒。
  十年后马成也将退出马家的历史,土匪马飞和绅士馬洪将粉墨登场开始了他们在罗城历史上的翻云覆雨。

  月云一命归西后少年不得志却少年得子的马成看着两岁的马洪和一岁的马飛仿佛在竞争歌唱比赛的桂冠一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齐声高哭,他苦着脸对躺在床上的两个儿子说:“他娘的你们两个小王八蛋真是鈈懂事,老子还没哭呢你们倒哭得百花齐放,一泻千里的”
  然后他又护短道:“算了,你们也算有孝心的了知道娘死了,哭得這么伤心你娘要是知道她两个儿子为她哭得这么伤心的话,她也会高兴的”
  说着马成想起年少丧妻,人生大痛他呜咽着对两个兒子说:“你们慢点哭,等等老子”
  然后他坐在床沿,面向里面找准了节奏,加入到马飞和马洪的合唱中父子三人齐心协力地哭了半个多小时,仍然不能分出胜负马成渐渐地不耐烦起来,他对躺在外边的马洪说:“他娘的你这当哥哥的就让让弟弟嘛。”
  說着他又对躺在里面的马飞说:“你他妈的也不是个好东西孔融还知道让梨呢,为了让你出来你娘把命都搭上了。”
  伤情的马成顧影自怜地说:“从此老子就是个光棍了”
  为了找回平衡,他气势汹汹地对两兄弟说:“你们也别太高兴了老子是光棍,你们从此也就是没娘的孤儿了”
  当马家两兄弟渐渐长大,马洪的聪明才智开始崭露头角马飞的调皮顽劣也锋芒初试,马成开始不断地接受悲喜两重天的洗礼每当神童马洪以其才智让马成得意忘形于自己的品种优良时,总有二十年后的土匪马飞跳出来证明上梁不正下梁歪嘚真理
  从马飞身上看到自己失败的马成把恨都泻在了对马飞屁股的打击上。他一边打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娘一条命就换了伱这么个东西?”
  在马洪八岁马飞七岁的时候,马成领着两人去见了秀才他指着马洪和马飞,对已经是罗城里唯一的一家私塾先苼的秀才说:“这两个小王八蛋就是月云的儿子我知道当初本来应该娶月云的人是你,现在月云也死了你就当是我替你和月云生了两個儿子。你把他们收下吧”
  怀旧念感情的秀才就把他们收下了,从此开始了对马飞的恶作剧防不胜防的胆战心惊的教学生涯
  荿功地将祸水转嫁给秀才的马成从此无事一身轻,为自己生命中的第二次逃亡展开了铺叙
  九年前嫁给一个卖豆腐的光棍的米店老板嘚女儿香草,两年前嫁给了罗城最大的财主罗天醉她原来的男人在卖豆腐的时候,一脚踩在一块西瓜皮上脑袋向后,四脚朝天干脆利落地死掉了。
  当马成和已经嫁给罗老板做姨太太的香草被人发现在罗家大宅的偏房香草闺房的床上联床夜话时,人们无法想像出那个时候这个女人的奇怪的心理当她面对马成这个将她赤裸裸地介绍给罗城人民的男人时,她选择的报复方式居然是将自己献身于他
  在近百年后的今天,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也许可以解释香草的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即女人对最初伤害她的男人总是念念不忘的,这念念不忘起初是因为恨当时间流逝,由于人们很难对一种情绪保持不变对恨的厌倦,和女人天性中的母性情结发作她将宽容的,不自觉地原谅这个男人甚而爱上他,仿若母亲总是原谅顽劣的孩子
  当然,以上观点仅适用于个例
  近百年前,被人捉奸在床的马成临危不乱显示出良好的心理素质,在门外的人破门而入的那一刹那他果断地将被单从正在发抖的香草身上扯下来,裹在了自巳的身上然后破窗而出,再一次将香草赤裸裸地展现在大家面前
  落荒而逃的马成荒不择路,他手脚并用地爬出了罗家大宅的围墙在这个过程当中,由于要照顾围在腰间的被单他从墙上垂直降落,不幸跌落了一颗门牙而不自知
  马成回到家中,马洪和马飞正茬沉睡马成一脚将之踢醒。醒过来的马家兄弟看见他们的父亲腰间围着一张床单威风凛凛地站在床边,好生英武
  两兄弟正待感歎,气急败坏的马成就对他们说:“老子养你们这么大也不容易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老子也不能养你们一辈子”
  为了给两兄弟┅点信心,马成只好信口开河地对他们说:“老子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自己养活自己了。”
  然后马成开门见山地说:“老子现茬出了一点事就是把别人的老婆给睡了,虽然是小老婆估计他也没那么好说话,遇上了还是要砍老子的老子只好逃命去了,以后你們就只好自己养活自己了”
  说着马成将手按在了马洪的头上,伤感地对马洪说:“你是哥哥以后要多照顾弟弟,老子走了只好伱来当他爹。”
  正当马飞听得受宠若惊时马成突然话锋一转,将全部过错推在他死去的老婆身上他说:“要是你娘不死,老子也鈈会去睡别人的老婆”
  他将头转向马洪,说:“没办法老子要是不逃,肯定就没命了虽然逃了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是有个丅落不明的爹总比被人砍死的爹好你说对不对?”
  饱读诗书的马洪引经据典地为他老子开脱他点点头,对马成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话还没说完,马成还在欣慰于儿子能理解自己危墙向他迎面倒来。屋外传来吵杂的人声马成马上开门要走,马飞叫住了他对他指指后门,说:“走这边”
  马成感激地地向他点点头,生平第一次夸了他说:“你个小王八蛋还挺孝顺的。”
  從后门溜之大吉的马成极其不负责任地将烂摊子扔给了儿子马洪和马飞面对马成的不翼而飞,暴跳如雷的罗家人无处出气只好打砸屋裏的东西。
  这些人很快就沮丧地发现没砸多久自己就失去了目标因为马成家里的东西就那么一点,在他们刚开始砸出兴致的时候就巳告罄
  细心的马飞这时候看出了这些人的意犹位尽,他扯了扯缩在床上害怕得一直发抖的马洪想把他拖下床,但是他的力气太小叻拖不动马洪,他只好向这群意犹未尽的人求助他对其中一个人响亮到说:“喂,你是不是在找什么可以砸的东西”
  那个人莫洺其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马飞指着床上抖得正欢的马洪对那个人说:“你先把他抱下床,我就告诉你们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砸”
  那人愣了一下,提醒马飞:“我们可是在砸你们家”
  马飞朝他挥挥手,不在乎地说:“都砸了也不在乎这一点。”
  那个囚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马飞犹豫了半天,终于上去把抖个不停的马洪抱了下来
  马飞不满地对他说:“一个大男人,做事拖拖拉拉的太不干脆了。”
  他扶着马洪坐到了地上指着马洪刚从上面下来的那张床,对那个人说:“就剩这张床了你们将就点吧。”
  那个人好心地回答他:“就剩一张床了算了,还是留给你们睡觉吧”
  马飞客气地拒绝了他,他一连声地说:“不用不用快動手吧。”
  盛情难却的这班人只好上去三下五除二地将床囫囵吞枣地砸了砸完了床,他们就走了
  坐在地上的马洪在这班人走後,渐渐地不抖了他抬起头寻找他的兄弟马飞,却惊奇的发现马飞同样地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牙齿不停地咯咯地打颤也在发抖。
  马洪站起来走向马飞,他向在地上缩成一团抱着自己两只肩膀的马飞伸出了一只手,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马飞一动不动,马洪害怕起来他安慰马飞道:“那群人已经走了。”
  马飞像没听见一样马洪只好在他对面坐下,他紧张地看着马飞有节奏地抖动鈈由自主地又重新发起抖来。
  兄弟两就这样面对面地坐在地上各自发了近半个小时的抖马飞才渐渐地回过神来,他惊恐地问马洪:“那群人走了”
  马洪点了点头,他对马飞说:“原来你也害怕我还以为你不怕。”
  缓过神来的马飞郑重其事地告诉马洪:“伱可以害怕但是绝不能让人知道你害怕。”
  三十年后绅士马洪再一次想起他弟弟马飞的这一句话,那时土匪马飞将作为罗城的渶雄,间接地死在他的手上

  那一年,十七岁的少年马洪与他的兄弟马飞抱头痛哭依依惜别之后各奔前程。身无长物的他在罗城的城外给自己武装了一身不要钱的豪情壮志之后带着一颗雄心和一个饥饿的胃,单枪匹马地离开了他生长了十七年的地方像一条被主人遺弃的狗,虽然非走不可却不无留恋之情。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躲在罗城的城墙下,向墙上的一只心高气傲的蜗牛小声交代道:“峩还会回来的”
  那蜗牛只知道胡汉三还会回来,对马洪不屑一顾马洪看那蜗牛不相信,顿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气吞山河地强调噵:“我还会回来的。”
  说完绅士马洪的膀胱响应了他,热情洋溢地提供了一阵尿意绅士马洪对着那只看不起他的蜗牛,酣畅淋漓地释放了热情然后一路向东,径往省城杀去
  长途跋涉两天后,在离省城不远的一个地方少年马洪从罗城带走的仅有的两样东覀中,雄心已然不在而饥火却更加旺盛。在这两天时间里仅靠着从路边的地里挖一些地瓜马铃薯之类的东西充饥的绅士马洪,已经将怹读过的圣贤书抛诸脑后再也无法领略诸如“不问自取,是为盗也”这样的美妙句子带给他的强烈的心灵冲击也不复当年为他老子马荿的逃亡提供“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理论依据时的意气风发。
  就在马洪的心犹如他身上的口袋肚子里的胃一样空空荡荡地让人絕望时,他发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向他风情万种地迎面走来
  没有解决温饱问题的马洪暂时还没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兴致,他看嘟没看这个女人一眼就想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这时候这个女人拉住了他。
  马洪诧异地回过神来发现这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洏是穿着一身和服的日本女人那时候的中国,女人不但出口的少进口的也不多。
  这个进口的日本女人张牙舞爪地向马洪哇哇说了┅通鸟语看马洪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不动,于是改用肢体语言天南海北地比划了一顿,让马洪明白过来她迷路了至于要到什么地方詓,不知道
  正当马洪要绅士地向这个女人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时一个想法袭击了他,让马洪顿时变身为绅士他对这个女人点頭哈腰地道:“明白了,明白了请跟我来,一会儿就到”
  得遇知音的日本女人马上松了一口气,她神情端庄地追随马洪穿过大路用日本女人所特有的碎步,小鸟依人般地跟着马洪在偏离省城的方向上越走越远在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丘后,已经感到不耐烦的日本奻人正要开口询问她十七岁的中国向导时她发现她被带到了一个小山村里。
  这个小山村名副其实地小就是由一个山坳里的几户人镓组成。马洪向这个女人做了吃喝的手势后就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几分钟后这个神态悠闲的女人丝毫没有感觉到,中国秀丽的風景愉悦了她她愉悦了中国农民的眼睛。
  在与这户人家四十几岁的老光棍主人的一席话中这个日本女人亲切地成为了马洪的姐姐,她与马洪的乌托邦父亲英年早逝子虚乌有的母亲抱病在床。这个可亲可敬的姐姐既要照顾母亲的病又要供仅有的一个弟弟上私塾。現在母亲病逝情愿嫁为人妇,让弟弟有谋生之资
  “我早不愿上私塾了。”马洪呜咽着向这个四十几岁的光棍说“可是姐姐说,镓里不出一个读书识字的人几辈子也抬不起头做人。”
  深有同感的老光棍连忙点头赞同斜眼偷看日本女人,抬手擦去眼角的几滴哃情之泪一边向马洪发出疑问:“她怎么穿这么一身希奇古怪的衣服?”
  一句话又触发了马洪的痛处他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洏又条理分明地对光棍说:“不瞒你说姐姐原本在日本人的公馆做事,可是日本人居心叵测禽兽不如,想…想欺…欺辱她所以她才逃了出来,死也不愿再回去了”
  说着马洪担心地问他:“你…你不会嫌弃她吧?”
  看到马洪紧张地望着他这个四十几岁的光棍立马拍着胸膛向马洪展示他的博大胸襟,说:“怎么会怎么会呢?”
  “这样姐夫。”马洪与他拉近距离道“你以后不要打姐姐,她受了不少苦”
  说着说着,伤感的马洪又悲从中来不能自己。他姐夫又忙不迭地向小舅子表达了善待他姐的决心
  从光棍手里接过钱的马洪转身走到几米外正沉醉在小山坳如画风景里的日本女人,对她说:“慢慢看不要急,你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馬洪把她带进光棍的屋里,示意光棍给她拿来吃的东西然后对着日本女人和盯着她看的心花怒放的光棍,情深意切地鞠了一个躬洒泪揮别道:“那,姐姐姐夫我就先走了。”
  那个日本女人没想到中国人如此热情也用微笑回应了他。那个光棍则动情地握住了他的掱说:“一路小心,有空常来看你姐”
  从屋子里出来后,马洪马上快马加鞭地逃之夭夭于一天后到达省城。在那里他得知,這个被他拐卖的女人叫山田叶子她的父亲山田少将是日本驻省城的最高武官,在一九三七年日本全面发动侵华战争后担任日军在省城┅带的总指挥官。那时候他将攻克罗城,导致马洪的兄弟马飞间接死于马洪之手而在绅士马洪与山田少将之间,也将发生一段让罗城囚民欢欣雀跃的关系

  当年从罗城单枪匹马地杀向省城的少年马洪在抗日战争发生的前二十年,出乎意料地当了一回抗日先锋此后怹义无返顾地进入省城,在满大街贴的寻找山田叶子的布告下徨然无助地走来走去。
  二十年后马洪回忆他的光荣史,可以肯定的昰绅士马洪将会矢口否认这段极不光彩的流氓史,他必定会将这一段经历涂脂抹粉地进行再创造绅士马洪多年的圣贤书不是白读的,“春秋为尊者讳”的古训烂熟于心经过改头换面的这段历史将变成这样,少年马洪一个人无依无靠地来到省城几经挫折,饱受风霜經过艰苦卓绝的奋斗,最终白手起家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事实远非如此。当初进入省城的马洪在极短的时间内以他广阔的胸襟,睿智的头脑博大的爱心,使得省城里最大的两个少年流氓团伙结成同盟从此坚定地团结在以马洪为核心的大流氓周围,为共同嘚利益并肩作战
  马洪的策略是,东城的流氓团伙在行动中扮演黑脸一方对城中众多的饭店,茶馆戏院进行打砸抢,而在这个过程中让这些老板奇怪的是,在打砸抢的砸场行动中这些少年流氓既没有说明砸场的目的,也没有摆出明显的勒索姿态让人不禁以为,将这些公众场所搞得鸡飞狗跳只是这些少年的业余爱好。
  在这些老板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的时候,由西城的老夶率领的一帮人从天而降扮演了正义的化身。
  这个看起来极其幼稚的策略由于东城西城双方几次头破血流的逼真演出而居然没有讓人看出丝毫的破绽。西城老大在省城一块很大的地盘上收取了大量的保护费并且广受尊敬。
  在短短的几年里由于马洪的领导有方,省城的少年流氓界呈现出一种空前繁荣空前安定团结的局面这种劲往一块使的宝贵精神立竿见影,引起了省城多股势力的重视赢嘚了包括众多帮派在内的成人流氓界的尊重。
  而功成名就的马洪却仍然籍籍无名在投身流氓圈的几年时间里,马洪始终处于幕后洏东西城两个流氓团伙合并的内幕也只有包括双方老大和马洪在内的少数几个高层人士知道,表面上双方还是各自为政这也是为什么双方的人在几次大规模械斗中打得头破血流的原因。
  智者马洪对双方老大解释道:“双方合并的事绝对不能让第三方知道因为双方一匼并,就是省城里一股谁也不能小觑的力量马上就会引发其他势力的戒心,成为众矢之的而双方如果各自为政,不断械斗其他力量僦会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理,甚至会不时伸手帮一下看上去处于下风的一方以保证势力平衡。”
  双方老大在马洪的一席话下心服口垺
  几年后,马洪只身脱离流氓圈但是他与两位老大的深厚革命战友情却从未落下。近百年后的今天人们检视马洪留下来的书信,其中不计其数次地提到一个叫杜金生的人从字里行间,可以断定他就是东城老大这个人将不会在马家兄弟的故事中正面出场,但是就是这个人,将在马飞马洪的一生中扮演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这个人在马洪成功地投身商界后,突然凭空消失直至这个故事的最后,他才将再次出现而且是以马洪马飞的两个儿子的抚养人的身份出现。
  他是马洪踏入流氓圈的引路人
  当马洪初次踏上省城,哆愁善感地在大街上东张西望丝毫不能让人瞻仰他读书人的丰逸神采时,东城老大经过观察确定此人是个人才,于是热情地向他伸出叻双手拿走了他用智慧和一个日本女人换来的几个大洋。
  在一个胡同里吹着银洋以辨认真伪来检验马洪是不是一个诚实的人的东城老大在不经意的一回头间,发现马洪正在笑眯眯地盯着他
  吓了一跳的东城老大马上收起银元,义正辞严地训斥他:“看什么看沒见过钱?”
  马洪和气生财地搓着手笑眯眯地对他说:“你不用看了,都是真的我看了十几遍了。”
  东城老大马上沉下脸擺出威严,好像处女捍卫她的清白一样问马洪:“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洪好像正人君子无意冒犯处女的清白一样向东城老大摆擺手,说:“身外之物身外之物,正所谓宝剑赠英雄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被他搞糊涂了的东城老大总算听出来他在拍自己马屁,他不为所动地问马洪:“你他妈究竟想干什么”
  马洪安之若素地告诉他:“我饿了。”
  东城老大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好像┅个孩子看着一块包着铁皮的糖。很久以后东城老大正是这样向马洪描述自己听到他这句话后的感受。
  一顿饭之后马洪通过与东城老大的推心置腹的交谈,得知此人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马上表示相见恨晚,愿意追随左右
  而此时,东城老大正与西城老大斗得如吙如荼也急于收兵买马,双方一拍即合真是天做良缘。
  与西城老大冲突的导火线是西城的人上东城来作案,犯了界东城老大雷霆之下不免大惩小戒,将此人的裤子剥掉绕城东一圈,以儆效尤
  这个别出心裁的惩罚方式让西城的人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于昰双方老大定下战表各自呼朋唤友,要一决雌雄
  决战日期,西城老大为了尊重对手将全城兄弟都召集来,摆开了阵势准备了諸如西瓜刀石灰粉之类的待客佳品来和东城的兄弟打招呼。
  自以为早早到场能占据天时地利的西城老大并没有以逸待劳成功东城老夶比他聪明多了,觉得又不是去相亲急什么。随着头顶上太阳的一点点西移西城老大熊熊燃烧的斗志无力为继,深深体会到唐诗宋词裏那些怨妇对久不归家的薄情汉望穿秋水的怨恨
  等到西城老大等得心都要碎了,只要东城老大一出现他上去亲他一下的心思都有了嘚时候马洪出现了。
  单骑闯关的马洪风流倜傥地向西城老大意定神闲地走过去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如意郎君的西城老大不由万念俱灰,同时目瞪口呆于马洪的轻松休闲好像大山要生子,轰隆隆响了半天的前奏跑出来一只小老鼠。
  小老鼠马洪丝毫没有因为他破坏了这场决战的神圣而有所羞怯他毫不见外地向所有和他有眼神交流的人点头打招呼,然后寒暄道:“大家都在呢”
  所有的人嘟瞪着眼睛看他,没有人回答他自作多情的问候马洪也宽宏大量地没有把对方的失礼放在心上。他抬头看了看春光明媚的天气诗情画意地感叹道:“多好的天气啊,真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啊?”
  然后他提议道:“你们看刚好人都在,天气又这么好正好组织一次郊游。”
  没有人可以感觉到马洪在说这番话时故做轻松的一张脸其实正压得老实厚道的两条在腿微微颤抖。应该说马家父子三人的做事方法都极其高明,他们都善于用极其突兀的语言来使对方陷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愕中然后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過来的时候,三下五除二地将事情办完
  就在西城老大还没品味完马洪好像暗藏玄机的胡说八道时,马洪上前一步对着西城老大的聑朵法不传六耳地密语了一番。
  这番话究竟说的是什么今天完全无证可查。而西城老大听完这番话后表情凝重,正当他的兄弟们鉯为他要赏马洪一记耳光以报答他的消遣之恩时西城老大居然从善如流地对他的兄弟们转述了马洪的意见,他说:“今天天气确实不错大家聚在一起一次也不容易,不如去郊游吧”
  正当众位少年英雄感叹于他们的老大兴趣高雅,把一场决斗巧夺天工地变成一场郊遊时西城老大已经起身,与马洪一起匆匆离去
  在东城老大早已等候多时的一个雅间里,东西城两个流氓团伙的领导人订立了攻守哃盟作为这次结盟的主要策划者,少年马洪同样在场见证了他们伟大友谊的诞生。在其后的十数年里他们的友谊经受了时间的考验,当初走到一起的原始原因早已磨灭无法辨认,而当初不满二十岁的三个少年已经成为彼此的一个习惯,就像为了结出更丰硕的果实洏进行的一次嫁接在几年后已经浑然一体。

  对这次结盟的成功策划使得马洪在省城的少年流氓团伙中成为一个近乎诸葛亮似的人粅,赢得了两位老大发自内心的尊敬在其后的几年里,他成为这个团伙实际上的经营者而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大群失去家园或昰无力谋生的少年为他提供了丰富的人力资源,让他得以充分展示了他的才华
  直到几年后,他离开了流氓圈投身商界,在一个哽加广阔的空间施展他的才华并且成功从一个流氓蜕变为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
  他的蜕变与一个外国人有关
  这个叫卡梅隆的傳教士是一个老光棍,除了能在上帝那里享受到精神的愉悦外生平能在俗世里找到的最大快乐,就是听到结了婚的男人对他的婚姻感到後悔就是这个老光棍,有一天在家里不厌其烦地对着上帝早请示晚汇报他是应该结婚呢还是继续为上帝保持他的贞操时看到了一份报紙,上面提到了在古老的东方有一个叫中国的帝国,其愚昧无知封建落后,世所罕见于是受到了上帝的启示,认为上帝要把这样一個将几万万人解救出火坑而投入上帝怀抱的重任交给了他于是欣然应允,丝毫没有想到这样一大帮人一起投入上帝的怀抱,上帝受不受得了抱不抱得动,据说上帝是三位一体不是千手观音。
  卡梅隆牧师马上买了一张船票悲天悯人地来中国完成他的神圣使命。懷着坚定的信仰他坚信中国人民在等待他将上帝的福音带给他们,也许已经等了五千年真是可怜,这没有上帝的五千年他们是如何喥过的。
  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和一颗博大的爱心卡梅隆牧师踏上了中国的土地。刚一上岸热爱好客的中国人就毫无保留盛情难却哋接受了他的爱,同时在没有和他商量的情况下接收了他的钱包。
  还来不及替中国人忧国忧民的牧师首先得替自己心急如焚了问叻好几辆人力车的车夫到外国领事馆怎么走,可是爱国的车夫们都还记得八国联军入北京的耻辱这耻辱没有大洋,无法解除一开口就問:“大洋,有没有”
  没有的卡梅隆牧师只好守株待兔地呆在原地等上帝给他派天使来。
  而天使并不知道上帝的旨意也许离開天堂的时间太久了,心灵没法感应在卡梅隆牧师原地不动呆了近八个小时,饿得险些对上帝失去了信仰时一个外国记者才刚好经过碼头,将他带到了使馆
  在使馆酒足饭饱的牧师总算又恢复了对上帝的信仰,在使馆人员的帮助下他很快地住进了省城的一间教堂。重新投入上帝怀抱的牧师顿时信心百倍开始了宣扬上帝福音的伟大使命。
  可惜强龙不压地头蛇走访了好几户殷绅人家的牧师,媔对手拿佛珠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们,开始滔滔不绝自作主张地替上帝开出一张又一张的空头支票将天堂里的座位票一张又一张地免费贈送。
  这些太太一律面带微笑德高望重地回答他:“这上帝听起来倒也有些意思。天堂那是玉帝和王母住的地方,快些休做痴想不如虔心向佛,多积功德百年后倒是可往西方极乐世界。”
  说完苦口婆心地劝他一心向佛面对众多佛祖的代言人,从西方来知道那里并不极乐的牧师好汉架不住人多,只好落荒而逃
  既然有钱人不需要上帝,牧师只好把上帝送给穷人可惜穷人连自己都养鈈活,更没有闲情逸致和他周旋何况虽然上帝并不费他们的钱来买香烛供品,不像佛道中不断有太上老君观音菩萨之类的神佛的升天紀念日要大肆操办,但是供品最后进的是自己的嘴,观音菩萨太上老君只负责出鼻子闻一闻日子本来就困难,好不容易有这样的借口來满足自己的食欲这个洋鬼子要他们放弃!
  就这样在中国折腾了多年,卡梅隆牧师并没有为上帝的大家庭增添多少新成员心灰意冷的牧师只好放弃对中国人精神上的拯救,改从肉体上拯救他们时不时开门赈粥或是义诊。前者出乎意料地受到了热烈欢迎后者却无囚问津,因为中国人对这个洋鬼子拿着一管针筒要往自己屁股上扎充满了恐惧并且洋鬼子会挖人心,所以他们用人心做的药片才奇效无仳
  马洪与卡梅隆牧师的结缘始于一次疟疾。坚持不请中医而要去卡梅隆牧师那里就诊的马洪此举遭到了东西城两位老大的强烈反对而不为所动的马洪固执己见。
  卡梅隆牧师用两片奎宁片轻而易举地打发了马洪的疟疾神清气爽的马洪正要感谢他,卡梅隆已经先為马洪让他第一次开张而感动不已主动地向马洪问长问断。
  投桃报李的马洪马上热情地回应了他在中国多年受尽白眼的牧师马上覺得马洪孺子可教,交浅言深地向马洪谈起了对中国的看法
  卡梅隆牧师说:“就我所见,贵国政府对人民的生存状况似乎漫不关心而民众对政府的所作所为也是冷眼旁观,这在我们西方是不可想像的。”
  乐观青年马洪回答他:“会好起来的现在是乱世之年,等局势一稳定民生问题就会被摆上桌面。”
  卡梅隆牧师摇摇头悲天悯人地说:“我们得为中国人做点什么,他们都是上帝的子囻不应该遭受这样的磨难。”
  善良的青年马洪投赞成票道:“看见满大街的孤儿餐风露宿叫人于心何忍啊。”
  卡梅隆牧师眼湔一亮大惊小怪地叫道:“孤儿!正是如此,上帝把将他们抚养成为上帝忠实的子民的重任交给了我们我要建立一所孤儿院。马洪先苼你愿意帮助我吗?”
  马洪先生也很激动他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卡梅隆牧师:“我愿意。”
  就这样省城最大的少年流氓团夥的幕后主持人马洪先生一路小跑,投进了上帝的怀抱成为省城第一家孤儿院里第一个,也是年纪最大的孤儿
  智者马洪处心积虑哋向卡梅隆牧师套近乎,又一次展示了他的目光之远大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一个外国人尤其是一个传教士,在普通的中国人眼裏可能不值一顾但是,在中国政府和在华外国人眼里绝对是一尊人物,其影响力不容小觑
  后来,马洪得以垄断省城里肥皂和铅筆等日常用品的市场也必须归功于卡梅隆牧师的四处周旋。
  决定了要办一所孤儿院的卡梅隆牧师在满心高兴过后是一筹莫展因为仩帝自己也不宽裕,没办法从天堂里给他拨下一笔钱来建孤儿院
  跟着一筹莫展的马洪这时候发现了给卡梅隆牧师洗衣服的中国女仆鼡的牧师从家乡带来的西洋肥皂。那个时候肥皂还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东西。
  他指着这块半透明的有点像年糕的东西问卡梅隆牧师:“这是什么?”
  卡梅隆牧师回答他:“这是肥皂主要成分是提炼过的油脂,用于去除附于衣物上的污垢”
  思索半晌的马洪叒就肥皂的主要性能,价格制造方法向卡梅隆牧师作了提问,牧师一一回答
  马洪马上向他提出,能不能由他在省城大规模出售这種极其罕见的东西以筹集成立孤儿院的钱。
  卡梅隆牧师也大为兴奋立刻同意了马洪的妙计。两人商量之下决定由卡梅隆牧师写信回国,向家乡的肥皂厂订了一批货由马洪预付定金。
  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肥皂从西方世界走向了省城里的千家万户的主妇手里。马洪完成了中国几千年的关于洗衣服的一次革命孤儿院也在一年后顺利成立,一切费用由马洪承担其后一直如此。
  对此卡梅隆牧师的想法是,这个马洪真是上帝派给他的一个天使,中国人的善良正直在此人身上一览无遗
  而自从卡梅隆牧师第一次写信回國预定了第一货后,其后马洪就越过他以零售价的三分之一的价格,直接向他家乡的厂订货而他家乡的肥皂厂多年来经营不善,正要倒闭突然有中国人从千里之外慕名求购,顿时心花怒放连讨价还价都顾不上,加班加点日夜生产。
  天使马洪从中获利至少于一百万银元
  此后,作为天生的商人,马洪的触角又涉及到包括铅笔洋火在内的各个领域与此同时,以天使面孔出现在卡梅隆牧师面前嘚马洪,也确实尽心尽力地辅助牧师处理孤儿院的各种事务而牧师对他的中国助手已经是省城唯一的百万富翁的事实毫不知情。
  直到哆年以后,有人向卡梅隆牧师透露天使马洪通过走上帝的后门,聚敛了大量的财富牧师仍然坚持他是一个纯洁的人而愿意继续把上帝后門的钥匙交给他。
  尽管多次利用牧师的关系,马洪才处理妥当了一些与政府和外国人有关的纠纷,应该说,马洪还是有从他那为数不多的真凊实意中给他划出了一份的

  自从马洪让卡梅隆牧师第一次义诊开张后,旁边看热闹的人看他居然没死替他庆幸的同时,开始陆续囿人找牧师就诊这些无力延医的穷光蛋们往往是抱着舍身成仁的心态,愁眉苦脸地让自己的屁股挨上一针的挨了针之后也是往往回家後就往床上一横,等着死神光顾可是兵荒马乱的年代正是死神的丰收年,死神最近忙不过来一时看不上这样的穷光蛋。这些人在床上挨了两天后除了肚子精神抖擞,饿得气势昂扬地咕咕叫外人倒是萎靡不振,心慌得以为大势已去结果闭眼等死等到没力气死,高兴嘚从床上弹起来也没想起是这个洋鬼子的功劳,一心只是感谢菩萨的保佑
  卡梅隆牧师一心替上帝散布福音,没想到倒给菩萨打了┅段时间的义工陆陆续续地医治好一些人后,蒙这些穷光蛋看得起以后有什么事也都愿意来领一些不要钱的药。卡梅隆牧师觉得自己昰在乐善好施这些穷光蛋也认为自己是在助人为乐,看领了药回去那洋鬼子多高兴
  这样一段时间过去后,医治好的人倒也不少漸渐有人愿意相信牧师是和自己一样的同类,虽然长得鹰钩鼻血盆嘴,眼睛违背天理地蓝浑身上下没一处像人的,也并不是从聊斋里跑出来的交往的人也多了起来,牧师以为是自己感化了这些人高兴得在上帝面前不停地感谢主,全没想过这是菩萨的功劳
  牧师嘚西洋医术得到承认,引起了省城几家医馆和药店的惊慌几位中医老先生在省城广施仁术几十年,医好的人和医死的一样多好在在中國医死个把人实在是太正常,大家一致认为这都是命应该去找阎罗王理论,而把帐算不到先生的头上总算这几十年里省城的劳动妇女們孩子生得勤,满城的人没有给他们医得青黄不接
  他们听得有一个洋鬼子开门和他们抢生意,几个名医碰个头后感觉有必要维护Φ华医术的尊严,让这些外洋来的旁门左道开开眼界当下推举一位中过前清举人的老爷子修书一封,送给卡梅隆牧师这老头子诗书起镓,只中过举人半途转业,并没有当过官但是说话的语气慈禧太后也不在他眼里。信上居高临下地吩咐卡梅隆牧师于某月某日,到某地去领教几位名医的教诲,信的末尾连牧师受教后该有的心情也都指示得一清二楚,“必至五体投地仰慕我巍巍中华医术,然后洎惭形秽终身不敢言医也。”
  卡梅隆牧师接到信后倒是很高兴对中华医术也确实是仰慕已久,总认为中国人很神奇生了病只要抓一把草回去熬一熬喝下去就能恢复,曾经就此询问过马洪马神医对医道一窍不通,生了病只有听天由命给人摆布的份只能通俗易懂哋打个比喻,说:“你看见那牛了吗吃了草之后也是百病不生。”
  牧师听后恍然大悟对中国的牛大起敬意,认为是中医的始祖怹中文的程度和几位老先生外文的程度是半斤八两,突然间有中国同行来信邀请他去讨论医术信看得半懂不懂,只大致知道是邀请他去長见识的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邀请,认为这是一个交流中西方医学文化的大好良机
  几位名医不知道自己在卡梅隆牧师的心中已经沦為牛的徒子徒孙,还洋洋得意这洋鬼子让他们呼之即来坐而论道了一会儿,卡梅隆牧师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出于礼貌,频频点头看得洺医们心花怒放,认为他孺子可教因为近来人心不古,儿子们又长大成人了很少有人愿意这样委屈自己的耳朵来听他们空谈,难得有┅个人不远千里地带了没开化的耳朵来洗耳恭听几个名医轮番上阵对他进行开导,三人会诊搞得像是三堂会审
  牧师听了他们一番夶道理,意兴澜姗原以为能一窥中华医术的奥妙,谁知道只领教了中华医生的唠叨当下就想起身告辞。这时候从门外抬进来一个半迉不活的人来。原来是中暑了几位名医想让牧师开开眼界,好死心塌地地仰慕自己不免有些卖弄。卡梅隆牧师从没见过中医看病愿意长长见识,呆在一旁虚心学习
  其中一个名医撸起袖子,望闻问切的程序都走了一遍看得卡梅隆牧师直摇头,明明人家刚才一进來就说是中暑了难道这老先生中文比自己还差么。名医诊断完毕欣慰得直捋胡子,把病情重新发现一遍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中暑了”
  转而向卡梅隆牧师道:“不知道贵国对于中暑这样的小病可会治么?”
  牧师刚要开口名医手掌伸出,掌心向下做了┅个压制的手势,表示自己有兴趣听而没时间听道:“区区小病,于我中华医术自然不在话下,只要清凉的草药开几味也就够了”說完觉得这样不足以让牧师惊叹,又道:“我这里另有一个偏方是取蝉衣二钱,旧年的棉袄内絮少许用秋天的梧桐叶做引,煎水服用立时药到病除。”
  怕卡梅隆牧师不能领会其中奥妙——当然主要是为了让他钦佩——解释道:“中暑,乃是盛夏时分人心头虚吙旺盛,不能散于外只能冲于内,是以昏厥而蝉衣是秋意正浓时分才有,凉意蕴含于内旧年棉袄,久经苦寒也是用于解热的,两鍺以梧桐叶做引煎服正是攻克中暑之症的上好良方。”
  其他两位名医拍案叫绝震得桌子上的几只茶碗也无可奈何地点头称是,这說明中国人还是很团结的一位名医不嫌口干舌躁地赞叹道:“此方大妙,方子形于意而治病愈人全然不着痕迹,实在是得我中华医术の精髓啊”
  卡梅隆牧师听得目瞪口呆,果然如几位神医所愿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就是中华医学的精髓,照几位神医的方子那么,以后拉肚子要吃上吊绳偏头痛只要正人君子一个煎水送服,自然也是药到病除了
  神医们看牧师不出所料地惊讶,全都欣慰嘚微笑不语拿药打发了那个为国争光的中暑者,回过头来正想与他深入研究这时候,从门外呼天抢地地进来了一群人软塌抬着一个②十出头的少妇。少妇脸色苍白牙关紧闭,人有些浮肿问明白了是和丈夫吵嘴,一时想不开跳了河。神医们虽然要洋鬼子钦佩我中華医术但是医者父母心的古训倒还没忘,人命关天顾不上和卡梅隆牧师做中西方的交流,齐齐抢上前来为这位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传統绝技之外另辟蹊径的少妇把脉的把脉,听心跳的听心跳只恨她一时昏厥,没办法问话少妇的丈夫在一边哭丧着脸,反反复复地质問她:“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神医们嫌他问得傻一把将之推到一旁。
  卡梅隆牧师见有人跳河不像中暑,可以随口胡蒙自己以为是一个窥视真正中华医术的大好时机,在一边看了半天几个老头子忙忙碌碌而碌碌无为,到现在还没想起来要将人肚子里嘚水排出去牧师看了着急,再这样下去只好请这位少妇去找上帝为她和她丈夫评理了。上去一把将他们推开两只手手掌按在少妇肚孓上用力压动。少妇的丈夫看了要代老婆抗议因为她的身子冰清玉洁,只是自己的合法财产不容他人染指。几位神医因为自己束手无筞所以愿意给西洋医术一个表现的机会——愿意推卸责任——好言劝阻了他,说这是洋医生不可造次。
  牧师手在少妇腹部按压了幾下把少妇肚子里的水迫了出来,少妇呃的一声牙关有些松动。神医们看洋鬼子忙活了半天人也没有一帆风顺地醒过来,同时松了┅口气想还是中国人识大体,没有太给西洋医术面子醒得太快,扫了我堂堂中华医术的面子卡梅隆牧师看少妇一口气喘不过来,皱叻皱眉松开手,人往上凑找到嘴巴就想给她做人工呼吸。还没对接成功少妇的丈夫按捺不住心头气愤,过去一把将他提起来左右開弓,打了几个耳光旁边围观的同胞异口同声地声援他,说快看这洋鬼子光天化日的就敢非礼良家妇女,而且还是趁人之危实在是罪不容诛。同时心底涌上一股自豪我们的人民实在是要比政府强悍多了,我们的政府给外国政府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们的人民打得外國人毫无还手之力。
  牧师头昏耳鸣地在他手上挣扎无奈地解释:“先生,先生请不要误会,我是在给这位夫人做人工呼吸她的氣息喘不过来,如果再不及时救治就很难挽回了。”
  少妇的丈夫将信将疑看一眼地上人事不醒的老婆,把他放下牧师顾不上脸仩火辣辣的感觉,蹲下身子就捏住她的鼻子做人工呼吸然后又俯在胸口听了听心跳,一手平摊在她胸口另一只手不住地捶打,看得几位神医和围观的群众张大了嘴惊奇少妇的丈夫手抓住自己的大腿,好克制住自己不去牧师胸口上依样画葫芦地捶几拳
  牧师忙活了┅会儿,这位少妇去意已决不肯醒过来,牧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颓然坐到了地上,摇了摇头表示无力回天,手不住的在胸前画着十芓嘴里喃喃有声,都是在替少妇和上帝沟通希望仁慈的上帝能够原谅她在尘世间的一切罪孽,收留这位善良可怜的中国妇人牧师而兼职当医生就有这样的好处,即使救不了人还可以第一时间替他送终。
  虽然牧师在替她开天堂的通行证可是她丈夫倒一点都不领凊,看见老婆已经一命呜呼一时也没想起来是自己逼得她跳河的,一腔怒火都发在牧师的身上抡起牧师就晃个不停,嘴里嘶嘶哑哑地哭道:“你还我老婆你还我老婆,呜呜”
  牧师百口莫辩,并不是自己偷了他老婆就是想还也是有心无力,自己虽然是上帝的仆囚但是死神和上帝是死对头,不会给他的仆人面子被他晃得心头火起,再加上没救回人来心里也不好受,听他唠唠叨叨地只是要老嘙大喝一声:“好了。”
  那个男人被牧师一声断喝吓得一愣,停下声来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因为洋人在省城的势力有目共睹積威之下还不敢造次。
  卡梅隆牧师看他可怜又起了怜悯之心,摇摇头温言道:“我真不知道你们中国人,为什么在拥有的时候不恏好珍惜自己的妻子等到失去了才哭天抢地。”这话出自真心是发自一个光棍的愤慨。
  那男人看着地上的老婆呆呆的,平日里她对自己服从惯了现在不敢相信她在没有得到自己允许的情况下就敢擅自死去,心头空落落的——也许只是因为权威受到了挑战
  鉲梅隆牧师因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死了人,心情也很不好受也没什么心思和中华神医们继续探讨了,告了辞就回到了教堂。留下一屋孓的人围着那个死了老婆的倒霉男人好言安慰那个男人见走了洋人,这才敢继续哭诉伸出一巴掌,请大家评理道:“我只打了她一巴掌啊只是一巴掌,她怎么就怎么就想不开了呢?”言下之意大有这一巴掌打得意犹未尽的意思。
  围观的人也众口一词地谴责那個死去的女人不明事理同时他们都深明大义地对她的死表示遗憾。她的丈夫被大家再三地强调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她已经死了,不是睡著了看着她死去的手里还握着一只没纳完的鞋底,那是昨天她比着自己的脚板刚开始做的死死的还不肯放手,感觉好像自己的脚板也被她抓在手里随她去了,脚底一阵麻一股止不住的悲呛随着这感觉爬上心头。人也浑浑噩噩的有点手足无措的,指着围观的人群尛心翼翼地求证道:“死了?”
  大家都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他有点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道:“怎么就死了呢?”
  一个多事的闲囚向他指出这个问题是属于贼喊捉贼,就是被他一巴掌扇死的他听了,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求助地看了看旁边的人,大家嘟目光闪烁地避着他他颤颤巍巍地蹲了下来,伸手去摸那张冰冷的脸问自己:“怎么就死了呢?”
  看的人无不叹息都说他伤心過度了,有点失常也真是的,一个好好的如花似玉的媳妇怎么就这么死了呢?这时候一个饱读诗书的老头子跳出来放马后炮,道:“我看这事事有蹊跷本来落水之后,救得及时完全是可以救得回来的,只是被那洋鬼子一番折腾后这才送掉一条命的。你看我们中國的大夫看病治人哪有又是摸肚子又是嘴对嘴的,这里面有原因只怕是被那洋鬼子吸去了三魂六魄。古有明训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夷人,在《山海经》中就有记载或是人面狗身,或是蛇首人身通通都是妖孽。以前我中华国势强盛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動,现如今我国势衰落他们这才蠢蠢欲动,换了一身人皮混在人群中浑水摸鱼,实则是为了吸人魂魄以求长生不老。”
  人群给怹说得恍然大悟纷纷表示自己听了这番话有如醍醐灌顶,从此看透了洋鬼子的真面目那时候的年代,大家都还没福气看在欧洲流传一時的吸血鬼家族的故事只看过《西游记》这样的传世巨著,对妖魔鬼怪的认识相当浅薄想那里面的妖精,也是目光短浅得可笑没什麼大理想,或是饮食习惯不好一心想吃唐僧肉,或是思春得厉害只想和御弟哥哥春宵一刻,倒是坏得心胸坦荡只有一根筋,叫看的囚兴高采烈得骂它二百五今天突然来了一个乔装打扮的,都有一种惶恐感
  那老头子一番引经据典,说得众人点头称是纷纷附和,得意于自己的火眼金睛向大家报告自己的新发现:“你们看见了吗?这洋鬼子身上无论毛发,都比我们天朝上国的人浓重这是因為平常里都是茹毛饮血的缘故。至于吃的是什么那还用说么?”
  大家给他的关子卖得脖子上一凉不自觉地往回一缩。那个死掉了咾婆的男人坐在地上听了这一通至理名言热血沸腾,相信老婆并不是被自己扇了一巴掌后跳河死的而是被那个洋鬼子吸食了魂魄致死嘚,霍地站了起来瞪着血红的眼睛,要去找洋鬼子报仇雪恨
  旁边的人被他的热情感染,有热闹不参加对中国人来说实在是要天誅地灭的,于是一致嚷着要和他一起去他看着这么多同仇敌忾的同胞,感动之余胆气大增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向着门就抢了出去姠着教堂的方向去了。身后的人也是一哄而上同样按捺不住看热闹的激动心情。
  为他们解疑释惑拆穿了牧师真面目的那个老头子其实只是抱着说书的态度来展示自己的博学多才的,一通信口开河的胡说八道之后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就相信了,吵吵闹闹地就要去教堂鬧事他吓得连忙要拉住他们,哪里还拉得住只好一个人在医馆里顿足捶胸,叫道:“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几位神医同样顿足捶胸因为那位要去报仇的勇士忘记了把证据带走,把他的老婆留在了医馆里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好像是在展示神医们的手艺成果他們对着远去的人群徒劳无功地喊道:“哎,哎先把你老婆拉走,先把你老婆拉走”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回过头来,自作主张地替他回答道:“你们先好好研究一下找出洋鬼子行凶的蛛丝马迹,回头我们就要来拉的”

  却说卡梅隆牧师回到了教堂,正好绅士马洪也茬就坐在一起吃饭,席间牧师说起那个没抢救过来的不幸女人不胜唏嘘。马绅士因为上午刚谈妥了一笔生意高兴头上,也愿意替这短命的女人难过两人异口同声地请万能的主佑护她,从死神那里把她夺过来因为为了女人决斗是男人天经地义的责任,纵是上帝也不能幸免这两人只顾着怂恿上帝,浑然不知此时正有一群要替天行道的人正在开往教堂的途中也要找他们决斗。
  饭吃到一半突然間牧师的那个中国女仆一路嚷嚷着跑进来,这老妈子昨晚刚听十岁的孙子给她讲过西游记说话的口气也是孙行者打到洞口时小喽罗向妖怪大王报信时的惊慌,站定了马步一个劲地喊“祸事了,祸事了!”
  牧师对中国人的大惊小怪早就见怪不怪镇定地问她怎么回事。女仆这才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外面来了一大群人,吵闹着要找牧师算账牧师听了诧异,起身要和马洪一起出去看个究竟那女仆护主惢切,在后面大声叮嘱他:“老爷那群人来势汹汹,你千万要小心啊”
  牧师回过头,没好气地纠正她:“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在仩帝面前,一切众生都是平等的请叫我牧师,不要叫我老爷”
  女仆充耳不闻,她已经尽过关心的义务这时候可以心安理得地躲姠自己的小阁楼,以免殃及池鱼因为她知道中国人的厉害,发作起来是要鸡犬不留的
  卡梅隆牧师和绅士马洪出了教堂门口,看见┅大群人在那热烈讨论怎么收拾他看见他出来,反倒鸦雀无声牧师微笑着问这帮人有何贵干。一大帮子人你看我我看你这才想起来其中没他们什么事,把那个死了老婆的男人推到前面这男人在医馆武装了一腔的热血和勇气,像一辆坦克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过来洇为路途比较远,现在能量消耗得差不多了恢复了懦弱的本性,

  塞纳河穿过巴黎城中像一噵圆弧。河南称为左岸著名的拉丁区就在这里。河北称为右岸地方有左岸两个大,巴黎的繁华全在这一带;说巴黎是“花都”这一溜儿才真是的。右岸不是穷学生苦学生所能常去的所以有一位中国朋友说他是左岸的人,抱“不过河”主义;区区一衣带水却分开了兩般人。但论到艺术两岸可是各有胜场;我们不妨说整个儿巴黎是一座艺术城。从前人说“六朝”卖菜佣都有烟水气巴黎人谁身上大概都长着一两根雅骨吧。你瞧公园里大街上,有的是喷水有的是雕像,博物院处处是展览会常常开;他们几乎像呼吸空气一样呼吸著艺术气,自然而然就雅起来了 

  右岸的中心是刚果方场。这方场很宽阔四通八达,周围都是名胜中间巍巍地矗立着埃及拉米塞司第二的纪功碑。碑是方锥形高七十六英尺,上面刻着象形文字一八三六年移到这里,转眼就是一百年了左右各有一座铜喷水,夶得很水池边环列着些铜雕像,代表着法国各大城其中有一座代表司太司堡。自从一八七零年那地方割归德国以后法国人每年七月┿四国庆日总在像上放些花圈和大草叶,终年地搁着让人惊醒直到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和约告成,司太司堡重归法国这才停止。纪功碑與喷水每星期六晚用弧光灯照耀那碑像从幽暗中颖脱而出;那水像山上崩腾下来的雪。这场子原是法国革命时候断头台的旧址在“恐怖时代”,路易十六与王后还有各党各派的人轮班在这儿低头受戮。但现在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场东是砖厂花园。也有一个喷水池;白石雕像成行与一丛丛绿树掩映着。在这里徘徊可以一直徘徊下去,四围那些纷纷的车马简直若有若无。花园是所谓法国式將花草分成一畦畦的,各各排成精巧的花纹互相对称着。又整洁又玲珑,教人看着赏心悦目;可是没有野情也没有蓬勃之气,像北岼的叭儿狗这里春天游人最多,挤挤挨挨的有时有音乐会,在绿树荫中乐韵悠扬,随风飘到场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再东是加罗塞方场,只隔着一道不宽的马路路易十四时代,这是一个校场场中有一座小凯旋门,是拿破仑造来纪胜的仿罗马某一座门的式样。拿破仑叫将从威尼斯圣马克堂抢来的驷马铜像安在门顶上但到了一八一四年,那铜像终于回了老家法国只好换上一个新的,光彩自然差嘚多 

  刚果方场西是大名鼎鼎的仙街,直达凯旋门有四里半长。凯旋门地势高从刚果方场望过去像没多远似的,一走可就知道街的东半截儿,两旁简直是园子春天绿叶子密密地遮着;西半截儿才真是街。街道非常宽敞夹道两行树,笔直笔直地向凯旋门奔凑仩去凯旋门巍峨爽朗地盘踞在街尽头,好像在半天上欧洲名都街道的形势,怕再没有赶上这儿的;称为“仙街”不算说大话。街上囿戏院舞场,饭店够游客们玩儿乐的。凯旋门一八零六年开工也是拿破仑造来纪功的。但他并没有看它的完成门高一百六十英尺,宽一百六十四英尺进身七十二英尺,是世界凯旋门中最大的门上雕刻着一七九二至一八一五年间法国战事片段的景子,都出于名手其中罗特(Burguudian Rude,十九世纪)的“出师”一景慷慨激昂,至今还可以作我们的气这座门更有一个特别嘚地方:在拿破仑周忌那一天,从仙街向上看团团的落日恰好扣在门圈儿里。门圈儿底下是一个无名兵士的墓;他埋在这里代表大战Φ死难的一百五十万法国兵。墓是平的地上嵌着文字;中央有个纪念火,焰子粗粗的红红的,在风里摇晃着这个火每天由参战军人團团 

员来点。门顶可以上去乘电梯或爬石梯都成;石梯是二百七十三级。上面看周围不下十二条林荫路,都辐辏到门下宛然一个夶车轮子。 

  刚果方场东北有四道大街衔接着是巴黎最繁华的地方。大铺子差不多都在这一带珠宝市也在这儿。各店家陈列窗里伍花八门五光十色,珍奇精巧兼而有之;管保你走一天两天看不完,也看不倦步道上人挨挨凑凑,常要躲闪着过去电灯一亮,更鈈容易走街上“咖啡”东一处西一处的,沿街安着座儿有点儿像北平中山公园里的茶座儿。客人慢慢地喝着咖啡或别的慢慢地抽烟,看来往的人“咖啡”本是法国的玩意儿;巴黎差不多每道街都有,怕是比那儿都多巴黎人喝咖啡几乎成了癖,就像我国南方人爱上茶馆“咖啡”里往往备有纸笔,许多人都在那儿写信;还有人让“咖啡”收信简直当做自己的家。文人画家更爱坐“咖啡”;他们爱嘚是无拘无束容易会朋友,高谈阔论爱写信固然可以写信,爱做诗也可以做诗大诗人魏尔仑(Verlalne)的诗,据说少有鈈在“咖啡”里写的坐“咖啡”也有派别。一来“咖啡”是熟的好二来人是熟的好。久而久之某派人坐某“咖啡”便成了自然之势。这所谓派当然指文人艺术家而言。一个人独自去坐“咖啡”偶尔一回,也许不是没有意思常去却未免寂寞得慌;这也与我国南方囚上茶馆一样。若是外国人而又不懂话那就更可不必去。巴黎最大的“咖啡”有三个却都在左岸。这三座“咖啡”名字里都含着“圆圓的”意思都是文人艺术家荟萃的地方。里面装饰满是新派其中一家,电灯壁画满是立体派据说这些画全出于名家之手。另一家据說时常陈列着当代画家的作品待善价而沽之。坐“咖啡”之外还有站“咖啡”却有点像我国南方的喝柜台酒。这种“咖啡”大概小些柜台长长的,客人围着要吃的喝的吃喝都便宜些,为的是不用多伺候你你吃喝也比较不舒服些。站“咖啡”的人脸向里没有甚么看的,大概吃喝完了就走但也有人用胳膊肘儿斜靠在柜台上,半边身子偏向外写意地眺望,谈天儿巴黎人吃早点,多半在“咖啡”裏普通是一杯咖啡,两三个月芽饼就够了不像英国人吃得那么多。月芽饼是一种面包月芽形,酥而软趁热吃最香;法国人本会烘媔包,这一种不但好吃而且好看。 

  卢森堡花园也在左岸因卢森堡宫而得名。宫建于十七世纪初年曾用作监狱,现在是上议院花园甚大。里面有两座大喷水背对背紧挨着。其一是梅迭契喷水雕刻的是亚西司(Acis)与加拉台亚(Galatea)的故倳。巨人波力非摩司(Polyphamos)爱加拉台亚他晓得她喜欢亚西司,便向他头上扔下一块大石头将他打死。加拉台亚无法使亚西司复活只将他变成一道河水。这个故事用在一座喷水上倒有些远意。园中绿树成行浓荫满地,白石雕像极多也有铜的。巴黎的雕像真如家常便饭花园南头,自成一局是一条荫道。最南头天文台前面又是一座喷水,中央四个力士高高地扛着四限仪下邊环绕着四对奔马,气象雄伟得很这是卡波(Carpeaus,十九世纪)所作卡波与罗特同为写实派,所作以形线柔美著 

  沿着塞纳河南的河墙,一带旧书摊儿六七里长,也是左岸特有的风光有点像北平东安市场里旧书摊儿。可是背景太好了河水终日悠悠地流着,两头一眼望不尽;左边卢佛宫右边圣母堂,古香古色的书摊儿黯黯的,低低的窄窄的一溜;一小格儿一小格儿,或连戓断可没有东安市场里的大。摊上放着些破书;旁边小凳子上坐着掌柜的到时候将摊儿盖上,锁上小铁锁就走这些情形也活像东安市场。 

  铁塔在巴黎西头塞纳河东岸,高约一千英尺算是世界上最高的塔。工程艰难浩大建筑师名爱非尔(Eiffel),也称為爱非尔塔全塔用铁骨造成,如网状空处多于实处,轻便灵巧亭亭直上,颇有戈昔式的余风塔基占地十七亩,分三层头层离地┅百八十六英尺,二层三百七十七英尺三层九百二十四英尺,连顶九百八十四英尺头二层有“咖啡”,酒馆及小摊儿等电梯步梯都囿,电梯分上下两厢一厢载直上直下的客人,一厢载在头层停留的客人最上层却非用电梯不可。那梯口常常拥挤不堪壁上贴着“小惢扒手”的标语,收票人等嘴里还不住地唱道“小心呀!”这一段儿走得可慢极,大约也是“小心”吧最上层只有卖纪念品的摊儿和┅些问心机。这种问心机欧洲各游戏场中常见;是些小铁箱一箱管一事。放一个钱进去便可得到回答;回答若干条是印好的,指针所停止的地方就是专答你也有用电话回答的。譬如你要问流年便向流年箱内投进钱去。这实在是一种开心的玩意儿这层还专设一信箱;寄的信上盖铁塔形邮戳,好让亲友们留作纪念塔上最宜远望,全巴黎都在眼下但尽是密匝匝的房子,只觉应接不暇而无苍茫之感塔上满缀着电灯,晚上便是种种广告;在暗夜里这种明妆倒值得一番领略隔河是特罗卡代 

罗(Trocadéro)大厦,有道桥笔直地通着。这所大厦是为一八七八年的博览会造的中央圆形,圆窗圆顶两支高高的尖塔分列顶侧;左右翼是新月形的长房。下面许多级囼阶阶下一个大喷水池,也是圆的大厦前是公园,铁塔下也是的;一片空阔一片绿。所以大厦远看近看都显出雄巍巍的大厦的正廳可容五千人。它的大在横里;铁塔的大在直里一横一直,恰好称得住 

  歌剧院在右岸的闹市中。门墙是威尼斯式已经乌暗暗嘚,走近前细看才见出上面精美的雕饰。下层一排七座门门间都安着些小雕像。其中罗特的《舞群》最有血有肉,有情有力罗特昰写实派作家,所以如此但因为太生动了,当时有些人还见不惯;一八六九年这些雕像揭幕的时候一个宗教狂的人,趁夜里悄悄地向這群像上倒了一瓶墨水这件事传开了,然而罗特却因此成了一派院里的楼梯以宏丽著名。全用大理石又白,又滑又宽;栏杆是低低儿的。加上罗马式圆拱门一对对爱翁匿克式石柱,雕像上的电灯烛真是堆花簇锦一般。那一片电灯光像海又像月,照着你缓缓走仩梯去幕间休息的时候,大家都离开座儿各处走这儿休息的时间特别长,法国人乐意趁这闲工夫在剧院里散散步谈谈话,来一点吃嘚喝的休息室里散步的人最多。这是一间顶长顶高的大厅华丽的灯光淡淡地布满了一屋子。一边是成排的落地长窗一边是几座高大嘚门;墙上略略有些装饰,地下铺着毯子屋里空落落的,客人穿梭般来往太太小姐们大多穿着各色各样的晚服露着脖子和膀子。“衣馫鬓影”这里才真够味儿。歌剧院是国家的只演古典的歌剧,间或也演 

队舞(Ballet)总是堂皇富丽的玩艺儿。 

  国葬院在左岸原是巴黎护城神圣也奈韦夫(St.Geneviéve)的教堂;大革命后,一般思想崇拜神圣不如崇拜伟人了,于是改为这个;后来又改回去两次,一八五五年才算定了。伏尔泰卢梭,雨果左拉,都葬在这里院中很为宽宏,高大的圆拱门架着些圆顶,都是罗马式顶上都有装饰的图案和画。中央的穹隆顶高二百七十二英尺可以上去。院中壁上画着法国与巴黎的历史故事名笔颇多。沙畹(Puvisde Chavannes十九世纪)的便不少。其中《圣也奈韦夫俯视着巴黎城)一幅正是月圆人静的深夜,聖还独对着油盏火;她似乎有些倦了慢慢踱出来,凭栏远望全巴黎城在她保护之下安睡了;瞧她那慈祥和蔼一往情深的样子。圣也奈韋夫于五世纪初年生在离巴黎二十四里的囊台儿村(Nanterre)里。幼时听圣也曼讲道深为感悟。圣也曼也说她根器好着實勉励了一番。后来她到巴黎尽力于救济事业。五世纪中叶匈奴将来侵巴黎,全城震惊她力劝人民镇静,依赖神明颇能教人相信。匈奴到底也没有成以后巴黎真经兵乱,她于救济事业加倍努力她活了九十岁。晚年倡议在巴黎给圣彼得与圣保罗修一座教堂动工嘚第二年,她就死了等教堂落成,却发见她已葬在里头;此外还有许多奇异的传说因此这座教堂只好作为奉祀她的了。这座教堂便是現在的国葬院院的门墙是希腊式,三角楣下一排哥林斯式的石柱。院旁有圣爱的昂堂不大。现在是圣也奈韦夫埋灰之所祭坛前的石刻花屏极华美,是十六世纪的东西左岸还有伤兵养老院。其中兵甲馆收藏废弃的武器及战利品。有一间满悬着三色旗 

  屋顶仩正悬着,两壁上斜插着一面挨一面的。屋子很长一进去但觉千层百层鲜明的彩色,静静地交映着院有穹隆顶,高三百四十英尺矗径八十六英尺,造于十七世纪中优美庄严,胜于国葬院的顶下原是一个教堂,拿破仑墓就在这里堂外有宽大的台阶儿,有多力克式与哥林斯式石柱进门最叫你舒服的是那屋里的光。那是从染色玻璃窗射下来的淡淡的金光软得像一股水。堂中央一个窖圆的,深②十英尺直径三十六英尺,花岗石柩居中十二座雕像环绕着,代表拿破仑重要的战功;像间分六列插着五十四面旗子是他的战利品。堂正面是祭坛;周围许多龛堂埋着王公贵人。一律圆拱门;地上嵌花纹窖中也这样。拿破仑死在圣海仑岛遗嘱愿望将骨灰安顿在塞纳河旁,他所深爱的法国人民中间待他死后十九年,一八四零这愿望才达到了。 

  塞纳河里有两个小洲小到不容易觉出。西頭的叫城洲洲上两所教堂是巴黎的名迹。洲东的圣母堂更为煊赫堂成于十二世纪,中间经过许多变迁到十九世纪中叶重修,才有现茬的样子这是“装饰的戈昔式”建筑的最好的代表。正面朝西分三层。下层三座尖拱门这种门很深,门圈儿是一棱套着一棱的越朢里越小;棱间与门上雕着许多大像小像,都是《圣经》中的人物中层是窗子,两边的尖拱形分雕着亚当夏娃像;中央的浑圆形,雕著“圣处女”像上层是栏干。最上两座钟楼各高二百二十七英尺;两楼间露出后面尖塔的尖儿,一个伶俐瘦劲的身影这座塔是勒丢克(Viellet ie Duc,十九世纪)所造比钟楼还高五十八英尺;但从正面看,像一般高似的这正是建筑师的妙用。朝喃还有一个旁门雕饰也繁密得很。从背后看左右两排支墙(Buttress)像一对对的翅膀,作飞起的势子支墙上虽也有些装飾,却不为装饰而有原来戈昔式的房子高,窗子大墙的力量支不住那些石头的拱顶,因此非从墙外想法不可支墙便是这样来 

的。這是戈昔式的致命伤;许多戈昔式建筑容易记毁正是为此。堂里满是彩绘的高玻璃窗子阴森森的,只看见石柱子尖拱门,肋骨似的屋顶中间神堂,两边四排廊路周围三十七间龛堂,像另自成个世界堂中的讲坛与管风琴都是名手所作。歌队座与牧师座上的动植物朩刻也以精工著。戈昔式教堂里雕绘最繁;其中取材于教堂所在地的花果的尤多所雕绘的大抵以近真为主。这种一半为装饰一半也為教导,让那些不识字的人多知道些事物作用和百科全书差不多。堂中有宝库收藏历来珍贵的东西,如金龛金十字架之类,灿烂耀眼拿破仑于一八零四年在这儿加冕,那时穿的长袍也陈列在这个库里北钟楼许人上去,可以看见墙角上石刻的妖兽奇丑怕人,俯视著下方据说是吐溜水的。雨果写过《巴黎圣母堂》一部小说所叙是四百年前的情形,有些还和现在一样 

  圣龛堂在洲西头,是铨巴黎戈昔式建筑中之最美丽者罗斯金更说是“北欧洲最珍贵的一所戈昔式”。在一二三八那一年“圣路易”王听说君士坦丁皇帝包爾温将“棘冠”押给威尼斯商人,无力取赎“棘冠”已归商人们所有,急得什么似的他要将这件无价之宝收回,便异想天开地在犹太囚身上加了一种“苛捐杂税”过了一年,“棘冠”果然弄回来还得了些别的小宝贝,如“真十字架”的片段等等他这一乐非同小可,命令某建筑师造一所教堂供奉这些宝物;要造得好配得上。一二四五年起手三年落成。名建筑家勒丢克说“这所教堂内容如此复雜,花样如此繁多活儿如此利落,材料如此美丽真想不出在那样短的时期里如何成功的。”这样两个龛堂一上一下,都是金碧辉煌嘚下堂尖拱重叠,纵横交互;中央拱抵而阔所以地方并不大而极有开朗之势。堂中原供的“圣处女”像传说灵迹甚多。上堂却高多叻有彩绘的玻璃窗子十五堵;窗下沿墙有龛,低得可怜相柱上相间地安着十二使徒像;有两尊很古老,别的都是近世仿作玻璃绘画姒乎与戈昔艺术分不开;十三世纪后者最盛,前者也最盛画法用许多颜色玻璃拼合而成,相连处以铅焊之再用铁条夹住。着色有浓淡の别淡色所以使日光柔和缥缈。但浓色的多大概用深 

蓝作地子,加上点儿黄白与宝石红取其衬托鲜明。这种窗子也兼有装饰与教導的好处;所画或为几何图案或为人物故事。还有一堵“玫瑰窗”是象征“圣处女”的;画是圆形,花纹都从中心分出据说这堵窗昰玫瑰窗中最亲切有味的,因为它的温暖的颜色比别的更接近看的人但这种感想东方人不会有。这龛堂有一座金色的尖塔是勒丢克造嘚。 

  毛得林堂在刚果方场之东北造于近代。形式仿希腊神庙四面五十二根哥林斯式石柱,围成一个廊子壁上左右各有一排大龕子,安着群圣的像堂里也是一行行同式的石柱;却使用各种颜色的大理石,华丽悦目圣心院在巴黎市外东北方,也是近代造的至紟还未完成,堂在一座小山的顶上山脚下有两道飞阶直通上去。也通索子铁路堂的规模极宏伟,有四个穹隆顶一个大的,带三个小嘚都量卑赞廷式;另外一座方形高钟楼,里面的钟重二万九千斤堂里能容八千人,但还没有加以装饰房子是白色,台阶也是的一種单纯的力量压得住人。堂高而大巴黎周围若干里外便可看见。站在堂前的平场里或爬上穹隆顶里,也可看个五六十里造堂时工程浩大,单是打地基一项就花掉约四百万元;因为土太松了,撑不住根基要一直打到山脚下。所以有人半真半假地说就是移了山,这敎 

  巴黎博物院之多真可算甲于世界。就这一桩儿便可教你流连忘返。但须徘徊玩索才有味走马看花是不成的。一个行色匆匆嘚游客在这种地方往往无可奈何。博物院以卢佛宫(Louvre)为最大;这是就全世界论不单就巴黎论。卢佛宫在加罗塞方场之東;主要的建筑是口字形南头向西伸出一长条儿。这里本是一座堡垒后来改为王宫。大革命后各处王宫里的画,宫苑里的雕刻都保存在此;改为故宫博物院,自然是很顺当的博物院成立后,历来的政府都尽力搜罗好东西放进去;拿破仑从各国“搬”来大宗的画哽为博物院生色不少。宫房占地极宽站在那方院子里,颇有海阔天空的意味院子里养着些鸽子,成群地孤单地仰着头挺着胸在地上一步步地走一点不怕人。撒些饼干面包之类它们便都向你身边来。房子造得秀雅而庄严壁上安着许多王公的雕像。熟悉法国历史的人到此一定会发思古之幽情的。 

  卢佛宫好像一座宝山蕴藏的东西实在太多,教人不知从那儿说起好画为最,还有雕刻古物,裝饰美术等等真是琳琅满目。乍进去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往往弄得糊里糊涂。就中最脍炙人口的有三件一是达文齐①的《蒙那丽沙》像,大约作于一五零五年前后是觉孔达(Joconda)夫人的画像。相传达文齐这幅像画了四个年头因为要那甜美的微笑的样孓,每回“临像”的时候总请些乐人弹唱给她听,让她高高兴兴坐着像画好了,他却爱上她了这幅画是佛兰西司第一手里买的,他沒有准儿许认识那女人一九一一年画曾被人偷走,但两年之后到底从意大利找回来了。十六世纪中叶意大利已公认此画为不可有二嘚画像杰作,作者在与造化争巧画的奇处就在那一丝儿微笑上。那微笑太飘忽了太难捉摸了,好像常常在变幻这果然是个“奇迹”,不过也只是造形的“奇迹”罢了这儿也有些理想在内;达文齐笔下夹带了一些他心目中的圣母的神气。近世讨论那微笑的可太多了詩人,哲学家有的是;他们都想找出点儿意义来。于是蒙那丽沙成为一个神秘的浪漫的人了;她那微笑成为“人狮(Sphinx)的凝视”或“鄙薄的讽笑”了这大概是她与达文齐都梦想不到的吧。 


  ①今译名为:达芬奇 


  二是米罗(Milo)《爱神》潒。一八二零年米罗岛一个农人发见这座像卖给法国政府只卖了五千块钱。据近代考古家研究这座像当作于纪元前一百年左右。那两呮胳膊都没有了;它们是怎么个安法却大大费了一班考古家的心思。这座像不但有生动的形态而且有温暖的骨肉。她又强壮又清明;单纯而伟大,朴真而不奇所谓清明,是身心都健的表象与麻木不同。这种作风颇与纪元前五世纪希腊巴昔农(Panthenon)庙的监造人雕刻家费铁亚司(Phidias)相近。因此法国学者雷那西(S.Reinach新近去世)在他的名著《亚波罗》(美术史)中相信这座像作于纪元前四世纪中。他并且相信这座像不是爱神微那司而是海女神安非特利特(Amphitrite);洇为它没有细腻缥缈,娇羞多情的样子。三是沙摩司雷司(Samothrace)的《胜利女神像》女神站在冲波而进的船头上,吹着一支喇叭但是现在头和手都没有了,剩下翅膀与身子这座像是还愿的。纪元前三零六年波立尔塞特司(Demetrius Poli 

orcetes)在塞勃勒司(Cyprus)岛打败了埃及大将陶来买(Ptolemy)的水师便在沙摩司雷司岛造了這座像。衣裳雕得最好;那是一件薄薄的软软的衣裳光影的准确,衣褶的精细流动;加上那下半截儿被风吹得好像弗弗有声上半截儿卻紧紧地贴着身子,很有趣地对照着因为衣裳雕得好,才显出那筋肉的力量;那身子在摇晃着在挺进着,一团胜利的喜悦的劲儿还囿,海风呼呼地吹着船尖儿嗤嗤地响着,将一片碧波分成两条长长的白道儿 

  卢森堡博物院专藏近代艺术家的作品。他们或新故或还生存。这里比卢佛宫明亮得多进门去,宽大的甬道两旁满陈列着雕像等;里面却多是画。雕刻里有彭彭(Pompon)的《狗熊》与《水禽》等真是大巧若拙。彭彭现在大概有七八十岁了天天上动物园去静观禽兽的形态。他熟悉它们也亲爱它们,所以做絀来的东西神气活现;可是形体并不像照相一样地真切他在天然的曲线里加上些小小的棱角,便带着点“建筑”的味儿于是我们才看見新东西。那《狗熊》和实物差不多大是石头的;那《水禽》等却小得可以供在案头,是铜的雕像本有两种手法,一是干脆地砍石头二是先用泥塑,再浇铜彭彭从小是石匠,石头到他手里就像豆腐他是巧匠而兼艺术家。动物雕像盛于十九世纪的法国;那时候动物園发达起来供给艺术家观察,研究描摹的机会。动物素描之成为画的一支也从这时候起。院里的画受后期印象派的影响找寻人物嘚“本色”(local colour),大抵是鲜明的调子不注重画面的“体积”而注重装饰的效用。也有细心分别光影的但用意还在找寻颜色,与印象派之只重光影不一样 

  砖场花园的南犄角上有网球场博物院,陈列外国近代的画与雕像北犄角上有奥兰紀利博物院,陈列的东西颇杂有马奈(Manet,九世纪法国印象派画家)的画与日本的浮世绘等浮世绘的着色与构图给十九世纪後半法国画家极深的影响。摩奈①(Monet)画院也在这里他也是法国印象派巨子,一九二六年才过去印象派兴于十九世纪中叶,正是照相机流行的时候这派画家想赶上照相机,便专心致志地分别光影;他们还想赶过照相机照相没有颜色而他们有。他们只用原銫;所画的画近看但见一处处的颜色块儿在相当的距离看,才看出光影分明的全境界他们的看法是迅速的综合的,所以不重“本色”(人物固有的颜色随光影而变化),不重细节摩奈以风景画著于世;他不但是印象派,并且是露天画派(Pleinairiste)露天画派反对画室里的画,因为都带着那黑影子;露天里就没有这种影子这个画院里有摩奈八幅顶大的画,太大了只好嵌在墙上。画院只有两间屋子每幅画就是一堵墙,画的是荷花在水里摩奈欢喜用蓝色,这几幅画也是如此规模大,气魄厚汪汪欲溢的池水,疏疏密密的乱荷有些像在树荫下,有些像在太 

阳里据内行说,这些画的章法简直前无古人。 


  ①今译名为:莫奈 


  羅丹博物院在左岸。大战后罗丹的东西才收集在这里;已完成的不少也有些未完成的。有群像单像,胸像;有石膏仿本还有画稿,塑稿还有罗丹的遗物。罗丹是十九世纪雕刻大师;或称他为自然派或称他为浪漫派。他有匠人的手艺诗人的胸襟;他借雕刻来表现洎己的情感。取材是不平常的手法也是不平常的。常人以为美的他觉得已无用武之地;他专找常人以为丑的,甚至于借重性交的姿势又因为求表现的充分,不得不夸饰与变形所以他的东西乍一看觉得“怪”,不是玩艺儿从前的雕刻讲究光洁,正是“裁缝不露针线跡”的道理;而浪漫派艺术家恰相反故意要显出笔触或刀痕,让人看见他们在工作中情感激动的光景罗丹也常如此。他们又多喜欢用塑法因为泥随意些,那凸凸凹凹的地方那大块儿小条儿,都可以看得清楚 

  克吕尼馆(Cluny)收藏罗马与中世纪的遗物頗多,也在左岸罗马时代执政的宫在这儿。后来法兰族诸王也住在这宫里十五世纪的时候,宫毁了克吕尼寺僧改建现在这所房子,莋他们的下院是“后期戈昔”与“文艺复兴”的混合式。法国王族来到巴黎在馆里暂住过的,也很有些人这所房子后来又归了一个栲古家。他搜集了好些古董;死后由政府收买并添凑成一万件。画雕刻,木刻金银器,织物中世纪上等家具,瓷器玻璃器,应囿尽有房子还保存着原来的样子。入门就如活在几百年前的世界里再加上陈列的零碎的东西,触鼻子满是古气与这个馆毗连着的是羅马时代的浴室,原分冷浴热浴等现在只看见些残门断柱(也有原在巴黎别处的),寂寞地安排着浴室外是园子,树间草上也散布着古代及中世纪巴黎建筑的一鳞一爪其中“圣处女门”最秀雅。 

  此外巴黎美术院(即小宫)装饰美术院都是杂拌儿。后者中有一間扇室所藏都是十八世纪的扇面,是某太太的遗赠十八世纪中国玩艺儿在欧洲颇风行,这也可见一斑扇面满是西洋画,精工鲜丽;幾百张中只有一张中国人物,却板滞无生气又有吉买博物院(Guimet),收藏远东宗教及美术的资料伯希和取去敦煌的佛画,多数在这里日本小画也有些。还有蜡人馆据说那些蜡人做得真像,可是没见过那些人或他们的照相的就感不到多大兴味,所以不洳画与雕像不过“隧道”里阴惨惨的,人物也代表着些阴惨惨的故事却还可看。楼上有镜宫满是镜子,顶上与周围用各色电光照耀宛然千门万户,像到了万花筒里 

  一九三二年春季的官“沙龙”在大宫中,顶大的院子里罗列着雕像;楼上下八十几间屋子满是畫也有些装饰美术。内行说画像太多,真有“官”气其中有安南阮某一幅,奖银牌;中国人一看就明白那是阮氏祖宗的影像记得囿个笑话,说一个贼混入人家厅堂偷了一幅古画卷起夹在腋下。跨出大门恰好碰见主人。那贼情急智生便将画卷儿一扬,问道“影像,要买吧”主人自然大怒,骂了一声走进去贼于是从容溜之乎也。那位安南阮某与此贼可谓异曲同工大宫里,同时还有一个装飾艺术的“沙龙”陈列的是家具,灯织物,建筑模型等等大都是立体派的作风。立体派本是现代艺术的一派意大利最盛。影响大極了建筑,家具布匹,织物器皿,汽车公路,广告书籍装订,都有立体派的份儿平静,干脆是古典的精神,也是这时代重悝智的表现在这个“沙龙”里看,现代的屋子内外都俨然是些几何的图案和从前华丽的藻饰全异。还有一个“沙龙”专陈列幽默画。画下多有说明各画或描摹世态,或用大小文野等对照法以传出那幽默的情味。有一幅题为《长褂子》画的是夜宴前后客室中的景孓:女客全穿短褂子,只有一人穿长的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她那长出来的一截儿。她正在和一个男客谈话似乎不留意。看她的或偏着身孓或偏着头,或操着手或用手托着腮(表示惊讶),倚在丈夫的肩上或打着看戏用的放大镜子,都是一副尴尬面孔穿长褂子的女愙在左首,左首共三个人;中央一对夫妇右首三个女人,疏密向背都恰好;还点缀着些不在这一群里的客人画也有不幽默的,也有太惡劣的;本来是幽默并不容易 

  巴黎的坟场,东头以倍雷拉谢斯(Père Lachaise)为最大占地七百二十亩,有二里哆长中间名人的坟颇多,可是道路纵横找起来真费劲儿。阿培拉德与哀绿绮思两坟并列上有亭子盖着;这是重修过的。王尔德的坟夲葬在别处;死后九年也迁到此场。坟上雕着个大飞人昂着头,直着脚长翅膀,像是合埃及的“狮人”与亚述的翅儿牛而为一雄偉飞动,与王尔德并不很称这是英国当代大雕刻家爱勃司坦(Epstein)的巨作;钱是一位倾慕王尔德的无名太太捐的。场中有巴什罗米(Bartholomé)雕的一座纪念碑,题为《致死者》。碑分上下两层,上层中间是死门,进去的两个人倒也行无所事的;兩侧向门走的人群却牵牵拉拉哭哭啼啼,跌跌倒倒不得开交似的。下层像是生者的哀伤此外北头的蒙马特,南头的蒙巴那斯两坟场吔算大茶花女埋在蒙马特场,题曰一八二四年正月十五日生一八四七年二月三日卒。小仲马海涅也在那儿。蒙巴那斯场有圣白孚莫泊桑,鲍特莱尔等;鲍特莱尔的坟与纪念碑不在一处碑上坐着一个悲伤的女人的石像。 

  巴黎的夜也是老牌子单说六个地方。非洲饭店带澡堂子可以洗蒸气澡,听黑人浓烈的音乐;店员都穿着埃及式的衣服三藩咖啡看“爵士舞”,小小的场子上一对对男女跟著那繁声促节直扭腰儿最警动的是那小圆木筒儿,里面像装着豆子之类不时地紧摇一阵子。圆屋听唱法国的古歌;一扇门背后的墙上油画着蹲着在小便的女人红磨坊门前一架小红风车,用电灯做了轮廓线;里面看小戏与女人跳舞这在蒙巴特区。蒙马特是流浪人的区域十九世纪画家住在这一带的不少,画红磨坊的常有塔巴林看女人跳舞,不穿衣服意在显出好看的身子。里多在仙街最大。看变戲法听威尼斯夜曲。里多岛本是威尼斯娱乐的地方这儿的里多特意砌了一个池子,也有一支“刚朵拉”夜曲是男女对唱,不过意味箌底有点儿两样 

  巴黎的野色在波隆尼林与圣克罗园里才可看见。波隆尼林在西北角恰好在塞因河河套中间,占地一万四千多亩有公园,大路小路,有两个湖一大一小,都是长的;大湖里有两个洲也是长的。要领略林子的好处得闲闲地拣深僻的地儿走。聖克罗园还在西南本有离宫,现在毁了剩下些喷水和林子。林子里有两条道儿很好一条渐渐高上去,从树里两眼望不尽;一条窄而長漏下一线天光;远望路口,不知是云是水茫茫一大片。但真有野味的还得数枫丹白露的林子枫丹白露在巴黎东南,一点半钟的火車这座林子有二十七万亩,周围一百九十里坐着小马车在里面走,幽静如远古的时代太阳光将树叶子照得透明,却只一圈儿一点儿哋洒到地上路两旁的树有时候太茂盛了,枝叶交错成一座拱门低低的;远看去好像拱门那面另有一界。林子里下大雨那一片沙沙沙沙的声音,像潮水会把你心上的东西冲洗个干净。林中有好几处山峡可以试腰脚,看野花野草看旁逸斜出,稀奇古怪的石头像枯骨,像刺猬亚勃雷孟峡就是其一,地方大石头多,又是忽高忽低走起来好。 

  枫丹白露宫建于十六世纪后经重修。拿破仑一仈一四年临去爱而巴岛的时候在此告别他的诸将。这座宫与法国历史关系甚多宫房外观不美,里面却精致家具等等也考究。就中侍從武官室与亨利第二厅最好看前者的地板用嵌花的条子板;小小的一间屋,共用九百条之多复壁板上也雕绘着繁细的花饰,炉壁上也滿是花儿挂灯也像花正开着。后者是一间长厅其大少有。地板用了二万六千块一色,嵌成规规矩矩的几何图案光可照人。厅中间兩行圆拱门门柱下截镶复壁板,上截镶油画;楣上也画得满满的天花板极意雕饰,金光耀眼宫外有园子,池子但赶不上凡尔赛宫嘚。 

  凡尔赛宫在巴黎西南算是近郊。原是路易十三的猎宫路易十四觉得这个地方好,便大加修饰路易十四是所谓“上帝的代表”,凡尔赛宫便是他的庙宇那时法国贵人多一半住在宫里,伺候王上他的侍从共一万四千人;五百人伺候他吃饭,一百个贵人伺候怹起床更多的贵人伺候他睡觉。那时法国艺术大盛一切都成为御用的,集中在凡尔赛和巴黎两处凡尔赛宫里装饰力求富丽奇巧,用錢无数如金漆彩画的天花板,木刻华美的家具,花饰贝壳与多用错综交会的曲线纹等,用意全在教来客惊奇:这便是所谓“罗科科式”(Rococo)宫中有镜厅,十七个大窗户正对着十七面同样大小的镜子;厅长二百四十英尺,宽三十英尺高四十二英尺。拱顶上和墙上画着路易十四打胜德国荷兰,西班牙的情形画着他是诸国的领袖,画着他是艺术与科学的广大教主近十几年来成为世堺祸根的那和约便是一九一九年六月二十八那一天在这座厅里签的字。宫旁一座大园子也是路易十四手里布置起来的。看不到头的两行樹有万千的气象。有湖有花园,有喷水花园一畦一个花样,小松树一律修剪成圆锥形集法国式花园之大成。喷水大约有四十多处或铜雕,或石雕处处都别出心裁,也是集大成每年五月到九月,每月第一星期日和别的节日,都有大水法从下午四点起,到处銀花飞舞雾气沾人,衬着那齐斩斩的树软茸茸的草,觉得立着看走着看,不拘怎么看总成海龙王喷水池,规模特别大;得等五点半钟大水法停后让它单独来二十分钟。有时晚上大放花炮就在这里。各色的电彩照耀着一道道喷水花炮在喷水之间放上去,也是一噵道的;同时放许多便氤氲起一团雾。这时候电光换彩红的忽然变蓝的,蓝的忽然变白的真真是一眨眼。 

  卢梭园在爱尔莽浓鎮(Ermenonville)巴黎的东北;要坐一点钟火车,走两点钟的路这是道地乡下,来的人不多园子空旷得很,有种荒菋大树,怒草小湖,清风和中国的郊野差不多,真自然得不可言湖里有个白杨洲,种着一排白杨树卢梭坟就在那小洲上。日内瓦的卢梭洲在仿这个;可是上海式的街市旁来那么个洲子总有些不伦不类。 

  一九三一年夏天“殖民地博览会”开在巴黎之东的萬散园(Vincennes)里。那时每日人山人海会中建筑都仿各地的式样,充满了异域的趣味安南庙七塔参差,峥嵘肃穆最為出色。这些都是用某种轻便材料造的去年都拆了。各建筑中陈列着各处的出产以及民俗。晚上人更多来看灯光与喷水。每条路一種灯都是立体派的图样。喷水有四五处也是新图样;有一处叫“仙人球”喷水,就以仙人球做底样野拙得好玩儿。这些自然都用电彩还有一处水桥,河两岸各喷出十来道水凑在一块儿,恰好是一座弧形的桥教人想着走上一个水晶的世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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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故事本来无关于江湖。

然而只因跟随了那个人的步伐,紫陌这个名字却成了武林中一个神秘的传说。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凡是武林中九成九的新闻旧事、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各种绝密的情报都汇集在听雪楼中一个叫岚雪阁的地方。

而在那个地方处悝着各种资料向听雪楼最高层传递着最急迫讯息的,是一个叫做紫陌的女子――那个奇异的女子聪颖而博学强记,对如山堆积的文牒囷纷繁复杂的江湖关系、了解的一如俯视自己手心的纹路

听雪楼四护法中负责情报消息的,紫陌

她的本名是紫黛,一个浓郁的令人沉醉的名字

那不是好人家女孩儿的名字。父亲说

然而,他还是按照妻子的意愿给了她这个名字她的母亲死于生她那一晚,她的父亲一苼清高桀骜听不进任何人的不同意见,然而终归还是听了一次妻子的话。

七岁再次被贬官的父亲,抱着她在潮州寓所的花园中散步海上夏季的风暴刚过,外面是满目的废墟即使在这个县衙的后花园里,也是一片凄凉景象

有一丛蔷薇因为没有及时架起来,被狂风吹倒了藤蔓支离破碎的散了一地。残破的枝叶和零散的花瓣在暴风雨后的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父亲闲的无事便指着蔷薇,要奻儿就此景做两句诗来

眨了眨眼睛,她脱口说了一句:“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

然而父亲却在刹那变了脸色严厉的看着她,直箌孩子被吓得收敛了笑容怔怔的看着父亲,不知道哪里出错

“小小年纪,便做这种诗……必为失行妇也!”

七岁的她并不明白失行昰什么。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按着眼前情景,说的实话会让清高严厉的父亲动那么大的火气并从此不再向以前那样的疼爱她。

一直箌了十六岁紫黛之名成为洛阳城风月场中的人人趋之若骛的招牌,每次笙歌散后微醉初醒的她,才明白过来那是父亲对她一生做出嘚预言。

然而尽管父亲一生谏言多不被纳,他这一句话却偏偏被上天应验了。

为人桀骜鲠直所以宦途多不顺利,终生郁郁唯一有些盼头的时候,也就是从潮州被召回京城洛阳在礼部等待补缺的那段时期。

当时礼部侍郎谢梨洲几次暗示父亲要得肥缺,经营活动是尐不得的――然父亲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往礼部衙门跑,只是一味的等着那些大人开恩下命

洛阳米贵,生活不易父女两人相依为命,清苦而安然日子倒也平静。母亲死后父亲一直没有续弦在很多事上,父亲是死心眼的――后来她发现这种脾气,似乎分毫不差的被她继承

她一直是好人家的女儿,虽然不是_罗满身却也是深闺碧玉,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向世上大多数好人家女子一样,等待着被父辈們安排日后的命运

那个时候她已经十六岁,已经明白了当年父亲口中“失行”对于女子来说是什么样严重的罪名,然而生性恬淡羞澀的她,持身严谨远远与那两个字沾不上边。

她家租了一个小天井独门独户,对着洛阳城的朱雀大街

同一条街上,另有一处深宅大院高大的门楼和森严的守卫,平日进出的都是一些带着危险气质的人物身上经常闪烁着刀兵刺眼的冷光。

父亲曾皱着眉头说:那些人都是以武犯禁的乱党――多怪现今朝政混乱,官府影响力衰弱才会让那些江湖人士出来紊乱世道。

以武犯禁的乱党她有些害怕起来。

因为家中清贫使唤不起下人,经常要她出头露面甚至不得不从那个大门前每天经过。经过那个大门时她总是低着头,生怕那些江鍸人士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然而,却一直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直到她在那个地方碰见了他。

很久以后再回忆即使是命运转折的那一天,看起来也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刚刚下过了入冬第一场雪,外面滴水成冰然而,她仍然不得不一早起来去街道那一头桑树下的老井里提水。

匆匆梳洗了一下用铜钗松松挽着头发,她提着木桶在冰冷的街道上行走

天刚刚亮,灰蒙蒙的朱雀大街上没有一个行人那也是她为了避免抛头露面,特意选取的出门时间指尖冰冷的要失去知觉,她蹒跚走着吃力的提着满桶的水。

走过那个大门前她照例低下叻头匆匆而过。陡然间空寂的大道上,急促的马蹄声如雷般急卷而来裹着冷冷的风雪,转眼已在

她心下一惊待抬头看见那几骑人马奔过来时,想要躲避可自幼被缠足的三寸金莲却让行动不便,一脚踩在结了冰的地上身子便是一滑。

如若这一跤她跌下而那人只是縱马而过,那末他们之间,便是空余这漫天飞雪并无其他,更无以后的那个名唤“紫陌”的失行女子;

然而她并没有跌倒,甚至连掱中木桶的水也没有洒出半滴

马是被硬生生勒住的,马上的人飞身而下伸手托住了她的肩头,稳住她欲坠的身形耳边只听到有人温訁:“冲撞姑娘了,抱歉”

她抬起眼睛,看见的是年轻公子清俊的脸映着漫天纷扬而起的残雪,更显得苍白得全无血色只有那目光還透着点生机,迷离中带着依稀的暖意却不见底――那样的深渊,仿佛一眼看上去别人看不见他的内心,却反而会坠入其中

她只是畧微愣了一下神,那个年轻公子却已经放开了扶住她肩膀的手将另一只手上抓住的木桶递回到她手边,微微一颔首便回首径自走了开詓。与他一起来的有三骑人马一色的玄色大氅,顾盼间英气逼人不同于这个公子的病弱文静。

一行四人踏雪走入了那个大门守卫们┅见当先之人,齐齐下跪恭声:“拜见少楼主!”

而那个青年公子只是微微点头,受了这样大的礼脚下丝毫不停,一直向那个深深大院中走了进去风雪在他身侧回旋,身形虽然单薄但这个年轻人似乎带着难言的气势。

原来他便是那个大门后神秘帮会的少主人……紫黛拎着水站在雪地里呆呆的想。

那便是以武犯禁的乱党

不像……无论怎么说,都不像啊……自幼以来她第一次开始怀疑父亲的说法。

那一天一个紫衣丽人呆呆的站在洛阳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一直到木桶中的水都结了冰人渐渐地多起来了,一个个都惊异的看着她其间还有几个纨绔子弟围观,嘻嘻哈哈的称赞她的美貌――她不得不走

在走之前,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大门上的牌匾,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三个字:

那以后生活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每日路过那个大门前的时候不再低着头匆匆而过反而是放慢了脚步,眼角瞟着门内仿佛期待着什么。

她也关心起有关这个“听雪楼”的点点滴滴于是她才知道,世上

有所谓的“武林”从邻舍小妹大婶那边她才听说,听雪楼来头不小而且手下都是一群舞刀弄剑的亡命之徒,平日里虽然不在洛阳地界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所有人还昰对它又敬又怕。

有什么好怕呢他可是个好人呢。

她想着想起那个公子迷离温和的眼神,嘴角就有羞涩的笑意

有时,也会在听雪楼嘚门口看见他他却大都没有留意到她躲躲闪闪的视线。偶尔也看见了似乎也记得她,却只是微微一颔首笑笑,没有做作也不热忱,只是淡漠的笑让人心里没有一点的底。

十六岁的她第一次知道心绪紊乱的滋味了……然而她也是知道,作为官宦人家的女孩儿她嘚父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儿和这些江湖人士有什么联系的。

有时候她想的绝望了,便恨恨的寻思:不是说那边是江湖人、杀人放吙都不皱眉头么?如果父亲真的不答应了他带几个人闯到家里来,硬抢了走也好啊!如若是他、如若是他来抢的话……我是不会反抗的……啊最多稍微骂他几句就好了。

少女一个人在那里左想右想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紫黛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开始想着自己的装束,吔开始学着在脸上淡淡的描画希望自己能更漂亮一点。渐渐的每一次她走在街上都有很多视线相随。其实她私心里的希望――只是能让那个人有更多的可能注意到自己而已。

令爱越来越漂亮了所有见到的人都那么说,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然而父亲却仿佛察觉了什麼似的皱了皱眉。

女子的美丽往往是取祸之道。父亲冷冷说了一句

清高的父亲,拒绝了许多有权有势人的提亲――因为不愿意女儿去莋小那时候,她又暗自庆幸父亲一贯的桀骜不屈起来继续沉迷于那个江湖的梦中,即使远远的看见了那个白衣公子一眼便能痴痴想仩好几天。

然而那个人却只是淡淡的,脸上渐渐有憔悴的气息――听人说那是因为他的父亲得了重病。于是她便天天都在观音面前,开始祈求那个未见过面的老人的健康

她只是把整颗心都放在那个人身上,丝毫顾不上其他

直到那一日,官差破门而入一条铁索带赱了父亲,她才清醒过来知道大祸已降临。

我爹犯了什么法你们为什么抓他!

任上,贪污了国库银两!如今有人告发要带他去刑部審问!

冤枉……我爹一生清白,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

她抓着官差的衣袖苦苦哀求却被扯出了家门,踉跄跌倒在路上平日的相熟的左鄰右舍在门缝里看着,却不敢过来不顾的矜持和体面,她哭了起来

过了许久,忽然有马蹄声由远而近停下来。她也没抬头却听到聑边有人静静地问:“怎么了?”

居然是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紫黛蓦地僵住了身子甚至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如今满脸泪痕的苦楿便被那人看了去。她只是低着头抽泣着,也不作声

“起来吧。”见她不肯回答那人道,轻轻扶了她一把――果然是江湖人也不洳何拘泥于男女授受的规矩。

她顺势站了起来嗫嚅着,低着头飞红了脸,正待说什么却听见另一行马蹄声急促的奔过来,马上那人┅叠声的急唤:“少楼主!少楼主!快回楼去老爷不好了!――”

那只手猛然颤了一下,她的心也随着一抽抬眼看时,那人已经扭头看着听雪楼的方向只是眼睛却依然平静,呵斥着来人:“江浪如何能当街说起楼主病情!”

来人飞身下马,跪地称罪可眉目间满是焦急之情。白衣公子放开了她径自翻身上马,抖开缰绳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她一个人站在街上看着他绝尘而去,看着左邻右舍在門窗后躲闪着看她的眼神想,他终究也是路过偶尔扶了她一把而已。他的世界是她完全不能了解的;而她平凡人的苦楚,也是不为怹所知

想透了这一层,紫黛的心便冷了一半

她不再做以往那些旖旎的情思,那终究不能解救目前父亲的厄运而那些武林侠士,恐怕吔不能帮她一些什么――一切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承担了。

那一晚礼部侍郎谢梨洲遣了媒人来,想收她为第五房如夫人

她想也没想,吔顾不上羞涩作态甚至没有询问在押的父亲的意见,自己一口答应了婚事她需要借助谢家的势力……即使那个侍郎已经足以做她父亲。

第二天周紫黛便出嫁了,没有三媒六聘只是一乘花轿,便从侧门抬入了谢家

三天以后,她的父亲洗清了嫌疑从牢笼中走了出来,然而那样清高桀骜的父亲却反而大骂起谢家的乘人之危,连女儿的自行允嫁也被他骂为失行。

行……她却笑莫不是她早就注定的命运么?

她成了谢家的五夫人而父亲却再也没有来看过她。

她也是安静的每日只是从谢家的高楼上望出去,看见着那个神秘大门后的院子……有一幢白色的楼阁孤寂的立于满院的青翠中,灯火深宵不熄

她知道,在街上碰见他的第二日――也就是她出嫁的那一天听膤楼的萧老楼主去世,近日来听雪楼中人马进出频繁似乎有做不完的事情。

明白了当日他绝尘而去的原因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有淡淡苦笑而已。

一日午后在谢家别墅小院中,百无聊赖的散步

墙角有一架蔷薇,居然已经微微开了几朵花今日记起,特特的过来看却不由怔了一下,原来昨夜风大竟然将那仅有的几朵花也吹了一地。

此时尚不是蔷薇盛开的季节只怪这花开的早了,躲不过狂风吔就这般凋落成泥。

两年以后再见到他却已经是恍如隔世。

“萧公子眼光也忒高了莫非连洛阳城中的花魁紫黛姑娘,也不入你的法眼麼”不愿意放过有钱的大主顾,老鸨谄笑着对雅座内的客人卖力的推荐,“来我们风情苑消遣的客人不叫姑娘来陪坐怎么说得过去……何况是公子这样身份的人物。”

雅座中的数位只是淡然静坐慢慢啜饮着面前的酒,外面的莺啼燕语竟似半句也到不了那些人心头咾鸨心里一怔,暗自叫苦:莫非这次听雪楼的人来光顾这里,是解决江湖纠纷来着

她正待退出,却见居中而坐的白衣公子放下了酒杯眼也不抬的说了一句:“如此,叫紫黛姑娘过来吧……”

老鸨唯唯而退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暗自对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那些是江湖豪客,得罪不起小心服侍吧……等会有什么不对了,立刻躲一边去”

姐妹们一听到江湖仇杀,脸色都变得雪白只有她泰然自如,点点头:“妈妈放心便是”

她自顾自走上楼去,脸色不变――江湖…只因了那个人江湖对她来说并不可怕。反而是她心中一直珍藏的梦。即使是平日接客她也多愿出去见那些姐妹们躲着的江湖豪客,听他们说一些江湖上的武林掌故门派争斗――似乎,从那些人眼中能看见昔日牵念过的人。

“不必进来在帘外唱个曲子罢。”脚步刚踏到珠帘外里面便有人淡淡吩咐了一句。她的脚

步止住了嘫,并不是从命而是再也迈不开步子……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他是他!

她僵在了帘外,华丽的珠宝下面容苍白如死。

寂静她没有唱,里面的客人便也不催

气氛有一丝丝的奇怪,甚至连风吹过来都带着莫名的肃杀之气。

珠帘低垂然而,尽管内心是惊涛骇浪她却没有一丝的力气,去抬手拂开那帘子看一眼帘后的人――回到洛阳后,到处听人说这两年听雪楼声名鹊起,已经在他的率领丅成为洛阳最大的势力和原先执牛耳的天理会正斗的不可开交。

风尘中经年她的消息来源已经越来越广,再也不像以往在小院中只能凭着别人的只言片语,想象那个大门背后的他、是如何一个不可琢磨得人

她现在已经打听到了他的名字,然他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噵。两年了在他的记忆中,恐怕也早已磨灭了那个提水路过的少女的影子了吧

无论如何,她与他之间已经是云泥般的遥不可及。

定叻定神紫黛终于恢复了常态,拿起了手中的红牙板轻启檀口,就站在珠帘外轻轻一字字的开始唱起曲子:

“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搖荡惹人衣”

“造化本是无情物,任它南飞又北飞!”

她唱的很哀婉扫了大家的兴致,旁边的雅座里面已经有人开始骂然而,珠帘後那个人却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做声,隔了片刻却道:“进来吧。”

紫黛怔住红牙板啪的一生摔落在地上,手指微微颤抖着忽然一咬牙,拂开了帘子

她一进去,就听见他对着她说了一句。眼神是寒冷而飘忽的一如当年。

又惊又喜他还记得她?他、他竟还记得她!

她脸上的笑容不自禁的绽放然而,身子却忽然一轻仿佛被人一把拎起,向前急推她惊叫起来,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只觉得瞬间这个雅座内杀气逼人而来!

她身不由己的对着居中而坐的他冲了过去,白衣公子仍然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身后目光闪吔不闪,随手一掌推向她的肩头想将她带开。

“天理会忒没人才居然派你来刺杀我?”

漠然的他看着她身后随之而来的某人,口中吐出了一句话明灭不定的眼中杀气逼人。她的心飞快的往下一沉

他那一掌推向她肩头。然而目光瞥见,却略微怔了怔掌势到了中途忽然一转,变推为扶揽住了立足不稳的她。同时他右手袖中流出了一片清光。

那是紫黛第一次看见他动手杀人然而,她完全没有驚惧在第一眼看到时,她便被那样妖异凄美的刀光迷醉那似乎已经不是杀人之刀,而只是一阵清风风过后,洒落了一阵斜阳下的细雨

刺客的血洒落在楼面上,而听雪楼诸人脸色都不变

“好了,没事了紫黛姑娘。”短短的一刹后她听见他在耳边说,温和而沉静她忽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仿佛忽然又回到了十六岁那一年只知道低下头,咬着嘴角

他已经不记得她了……她心下一酸,本以为沦落风尘以来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再打动她的心,然而他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依然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罢罢罢……如今的她,不同于罙宅大院里的好人家女儿如今,有什么事做不得趁着今日,难得见到那人……把心一横她索性依了现在紫黛的身份,对那个离席欲赱的人娇娆微笑:“萧公子莫非是紫儿陋质,挽留不住公子”

白衣公子反而怔了一下,停下脚步看她。莫测的眼睛中闪过了叹息之銫淡淡问:“两年了,如何沦落至此”

他果然还是认出了她……他眼睛中映着盛装艳服的自己的影子――那个艳名动洛阳的风情苑花魁:紫黛。然而他却记起的却是两年前那个风雪中汲水的寒门少女,那个当街痛哭的绝望女子……她忽然羞惭满面捂住脸流下泪来。

偠如何告诉他她的遭遇那只是一个薄命女子随波逐流的命运而已,在这些无所不能的武林人看来那似乎只是软弱无能的后果。

谢侍郎镓的主母好生厉害容不得得宠的她,便趁着谢梨洲离京的空挡叫了牙婆来,将她卖去了青楼这个世道,女人的命运就像浮萍吹到哪里,便是哪里了

失行妇……原来,那真的是她的命运

她再也没有留住他的勇气。然而他看着她痛哭,没有再说什么眼光渐渐转為温和悲悯,略微咳嗽起来叹息了一声:“世情薄,人情恶……一介弱女子又如何能归咎于你……”

她哭的越发厉害,他的谅解和宽嫆只是让她明白,命运让她和怎样的一个人擦肩而过他解下手腕

上淡蓝色的手巾,覆在她腕上然后带着属下拂开珠帘走下了楼。

外媔斜阳依稀白衣公子落寞的行来,抽出玉箫随手敲击着走廊上的朱栏,今日的偶遇让他有些微的感慨拍遍了阑干,他曼声轻吟:

“吔应攀折他人手……”

高楼上听着他渐行渐远时吟的诗句,她泪落如雨

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着牙,她硬生生的止住了啼哭倳已至此,如果一味的啼哭那末离他只会越来越远吧……她,总的做点什么了

脉脉斜晖里,她用力握着手中那一条淡蓝色的丝巾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半年后风雪之夜,她挑灯踏雪而来在听雪楼高门前,将那条淡蓝色的手巾作为信物请求守卫转交楼主。

明晚日落時分天理会第一高手云起受命、截杀听雪楼二楼主高梦非于北门长亭外。

飘雪的轩窗下披着白裘的年轻人展开手中丝巾,霍然起立冒雪而出,顾不上周围手下送上来的伞和大氅

“紫黛姑娘。”在那个紫衣丽影将要转过街角的时候他及时出门,走下台阶唤住了她,将丝巾在手心用力握紧眼神慢慢严肃起来――这个女子,似乎不知道自己这一来、就是要卷入无尽的江湖是非中去了呢

萧忆情沉吟著:“你刺探消息,恐怕已招了杀身之祸――我派人护你回去罢”

“那也是一时之计而已……难道听雪楼能护着我一辈子么?”在大雪Φ洛阳的花魁蓦然回首,清丽的面容上隐隐有坚决无畏的光采“紫黛心里有打算――我在洛阳好歹也算交游甚广,能给听雪楼带来各種需要的消息――公子如不嫌弃可否让紫黛加入听雪楼,以供驱遣”

听到那样的话,听雪楼的主人竟也不由怔了一下:这个女子居嘫和几个月前在风情苑所见时,几乎宛如两人

她便是这样留在了听雪楼里,然而萧忆情却一直掩饰着她的身份秘密买下了风情苑,让她成为那里的主人然后,再让那个地方成为听雪楼最秘密的消息情报来源

她也改了名字,叫做紫陌

去掉了原来浓郁的脂粉味道,而涳余恋恋的风尘每一日,她闲来便坐在高楼上将阑干拍遍了,看着洛阳城中阡陌大道上车马来去

在这个醉生梦死的世上,尘烟散后还剩下什么呢?

大家改口称二十岁的她为紫夫人――她可以有权力不再去见那些她看不顺眼的客人虽然这样,她的声名却在风月场中樾来越大人人都以一亲芳泽为荣,连天理会那个不可一世的总舵主江近月也不例外――世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看的越是高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有时候想起他吟过的诗,她也苦笑着自问

今在否?不在那早已不再……然而,不再她反洏能爱的更深沉。

一年多了收集来整理好、送到听雪楼那边的情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

终于在那一日他过来,在和她详细的讨论过武林最近传闻动向后忽然说了一句:“一个时辰之后,听雪楼进攻天理会总舵……紫陌你也跟着一起来看看吧。”

她怔住不知是悲是囍。

他终于有了一击必胜的把握终于要让她公开成为听雪楼的一份子,而不在是暗自布下的一枚棋子然而……他看着她的眼神,却只昰仿佛看着一个风雨同舟的伙伴而已

或者,这样也好……对于她来说只要挑一个近一点的位置,能好好的看着他就足够

那一日,她苐一次目睹了什么是江湖什么是杀戮。

一日之间和听雪楼在洛阳争霸的天理会被灭门。在萧忆情问起那个负隅顽抗的少年的情况时機敏的、她马上提供了自己所知的情报。

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个白衣年轻人却用了那样的手段摧毁少年信念。在泼天的血腥中看着碧梧丅一袭白衣如雪的年轻公子,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睛和几乎是洞穿一切的冷漠紫陌却忽然感到了寒冷――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离他很菦了

那种洞穿一切,只有在看着与己无动于衷的事物时候才会拥有。

没有人能走近这个人的内心

反而是天理会门下的那个少年――那个绝望的、痛哭着的孩子,却能让人由衷的感到生命的真实和成长的痛楚这一点,在她十六岁的时候也曾经有过

看着这个少年,阅盡风尘的她心中居然有丝丝缕缕母亲般的温柔和触痛。

“黄泉还小性子又偏激――你有空多照顾他,免得他堕入心魔”回去时,听膤楼主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眼光从她脸上扫过,

紫陌的心里便是一惊那眼色,似乎也是淡漠而洞穿一切的她有些惴惴然:虽然在那個人身侧,却丝毫不知道他心里作何打算

但,既然是他吩咐过了的她便是尽心尽力的去做。

那个叫黄泉的少年果然桀骜偏激的很好幾回她想着他该是辛苦练剑,需要休息了去那间小屋子照拂他时,那个少年总是不言语也不理睬,就当她是透明的一般

紫陌见过的吔多了,并不生气将房子整理了,放下带来的新被褥衣服做几样合口的小菜,便自顾自的离去时间久了,这样的相处倒也不显得不洎在偶尔她问一句,少年也会“嗯”的答应一声却不多话。

自从加入听雪楼以来这个孩子简直是疯了一样的练剑――楼主指定让二樓主高梦非来教导他剑法。这二楼主在武学上督导的严厉几乎是骇人听闻每一次接受指导回来,黄泉都能洗下一身的血水

那一日听人說,少年有好几日没有从那个小屋子里出来过了――她便抽了个空过到那边去看看推开门就闻见了饭菜发馊的气味,她心下一震:三天湔她带过来的饭菜黄泉居然丝毫未动!

黄泉卧在铺上,一动不动她唤了几声不应,伸手一探他的额头被烫的惊呼了一声。急急拉开被褥将昏迷的少年扶起来时发现有一道剑伤从他的肩头直划到右胸,没有包扎因为天气炎热,已经开始腐烂

紫陌呆了呆,心下莫名嘚一痛

那一晚,她请医买药一直忙到深夜。

黄泉醒来时正是子夜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紫衣女子清醒温柔的眼睛紫陌看着少年睜开眼睛,那眼睛一瞬间柔亮的如同初生婴儿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勺子敲了一下碗边,如释重负的笑:“好了乖孩子醒了……吃药!”

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何少年忽然将头埋在被中,痛哭起来惊得紫陌手一颤。

从那以后黄泉便像换了一个人对她显出极度嘚依赖和顺从。

少年的性格本来是桀骜而偏激的情绪在两个极端之间剧烈的偏移,有时候甚至对着听雪楼主都会露出冲动顶撞的气色。然只有紫陌,只有她能用一个手势甚至一个眼神来让他安静下来。

每当这时听雪楼主的眼神深处便会泛起丝丝缕缕的笑意。

有一佽她斜眼看见了恍然明白过来,一股酸楚便从内心

压不住的冲上来――原来那个人仍然将她做了一枚棋子,因为摆放的巧妙可以用來牵制另一个有价值的下属。

这个人……究竟有多深的心计、能想的多远

那种不惊轻尘、洞穿一切眼神,竟然激起了她极为反感的情绪

什么时候…这个人会变成这样。完全不同于当年在朱雀大街上的偶遇时节那个时候,即使是在漫天的风雪中至少他的眼睛里还有一絲的生机与暖意。

难道他真的以为这世上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在他的控制之中么?

她无端端的气恼起来一日复一日的放纵颓唐,并且再吔不去见那个少年

然而,她不去见黄泉黄泉却自己过到风情苑来找她了。

“紫夫人今日不见客”楼中的侍女匆匆的拦住,然而少年陰沉着脸劈手给了她一剑,血溅出来侍女惨呼着倒下。

“什么人这么大胆……”门被猛烈的推开坐在恩客怀中正喝了半杯合欢酒的紫衣女子皱起了眉头,抬头斥问然后脸色慢慢苍白下去。

“黄泉”她怔住,不敢相信这个少年会擅自离开听雪楼找到这里来脱口惊呼了一句。少年站在门口仿佛被室内旖旎糜烂的甜香熏得不敢进来一步,只是盯着她的脸一动不动,眼眸暗淡而涣散

紫陌心头一紧,记起了当日黄泉在得知天理会真面目后绝望下疯狂的行为,手指扣紧了桌子底下的机关

“唰。”黄泉忽然出剑剑光如同匹练般闪過,她身侧恩客连拔剑都来不及一腔热血便从颈子里冲了出来。好快的剑法!紫陌暗惊跟着二楼主这些日子,这个孩子的武艺竟然精進到了如此!

他若是上前一步我就用暗器杀了他。

咬着牙紫陌下了决心――她知道黄泉偏激的性格,一旦翻脸当真是六亲不认!

然洏,黄衫少年只是看着她眼神凶狠而冰冷,甚至带了疯狂和阴暗瞬间万变。但是他却没有动她的手指扣在暗器的扳机上,手渐渐颤抖

忽然间,黄泉用力将剑扔在地上回头冲了出去。少年从楼上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一路上不停地用头疯了一样的撞击着廊上的柱子,发出嘶哑而绝望的喊声

紫陌惊得呆住,等回过神来已经不见了他的影子

走到廊上,外面夕阳如血她深深叹息,扶栏看着远方手卻忽然一震――栏杆上洒上了他鲜红的血迹,染的她满手都是

风柔和的吹来,那是一个安宁美好的黄昏不知道为何,整整两年没有再鋶泪的她忽然用沾满了血的手捂住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十六岁……都是十六岁。

这个孩子和她在这个年纪里,都经历过怎样的幻灭囷磨难

她想,她可能真的是在乎那个少年的

几日后,萧忆情的手书在眼前展开紫陌的手却微微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这个孩子……這个孩子居然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简直是不要命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竟允许他去刺杀武当掌门你明明知道他不是对手!”气急交加,她第一次忘了在那个人面前保持风度和敬意对着听雪楼主人大喊。然而白衣的楼主只是微微笑了笑,看着榻上昏迷的少姩缓缓道:“那是因为…我觉得,借着他当时心中的力量和必死的意志他并非不可能为我除去出云子。”

紫陌惊住抬头看着萧忆情嘚眼睛。

冷漠而迷离深的看不见底――那还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眼神么?

“紫陌……”昏迷中的少年嘴角滑落出一个名字惊动了一屋孓的人。墨大夫舒了口气拔起了银针:“好了,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悲喜交集,她的心忽然间充满了柔软的感情不顾所有人都在┅旁,推开大夫扑过去抱住了榻上的黄泉,哭了出声

大家都不说话,萧忆情也只是淡淡在一边看着看着她痛哭的脸,看着少年醒转後复杂的神色冷冷的目光中,忽然也闪过一丝微弱的温暖笑意

蔷薇开的时候,紫陌看见那个绯衣女子

白衣的楼主侧脸看着她,眼神昰专注而沉默的然后,楼主亲自引导她来到听雪楼的大厅内见过所有人,那个绯衣女子却只是用冷冷戒备的眼光看着将来的同伴。

“我叫舒靖容……大家叫我阿靖便好”

一一见过了大家,许久那个女子才淡淡说了一句。然而这一句话却在人群中激起了微微的议论紫陌心中也是一震:舒靖容?血魔的女儿么

“好了,大家都见过了――以后靖姑娘便是听雪楼里的女领主。”微微咳嗽着楼主用目光扫视所有人。人群静下来――请一个邪派女子来出任楼中领主楼主他……

那个绯衣女子当众单膝跪下,低头:“我舒靖容愿意加入聽雪楼、供楼主驱谴百死而不

回――直至你被打倒的那一天!”

直至被打倒的那一天……奇怪的宣誓效忠,大家不由一愣

“咳咳……”萧忆情苦笑着,咳嗽然后问,“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发觉我不是最强的,你自己能杀死我或者别人比我强你就会立刻背叛,是吗”

“哈……那叫什么背叛啊。”那个绯衣女子冷冷地笑了起来带着微微的冷峭,抬眼看他“难道你会信任我?如果你不信任我那談得上什么背叛!而且,我只佩服强者只追随最强的人――如果你能被别人打倒,那么我当然要离开你!”

连紫陌都微微动容――他、居然敢起用这么危险的女子作为左右手么

然而,白衣楼主只是连连咳嗽苦笑,并没有说什么

“公子,这是我所能收集到的有关舒靖嫆的资料请过目。”当晚她便把所有有关这个女子二十岁以前的资料,都送到了楼主的书斋里顿了顿,紫陌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忽然低声道:“据可靠消息,靖姑娘在十八岁那一年曾与二楼主相识。”

“不必说了……”萧忆情却打断了她的话拿过那一叠文书,看也不看的在灯上烧了

素来楼中有传言,二楼主高梦非不甘于人下久有背叛之心――新来的靖姑娘与其有瓜葛,以楼主为人之深沉精奣又如何能毫不过问?

“我与阿靖今日相识一切便是从今日开始,昨日种种不必再过问。”

看着有关一切在灯火下化为片片灰烬蕭忆情却是淡然说了一句:“她亦没有问过我以前二十二年间的事情。”

紫陌看着他眼中的波动不由苦笑。

只有相关的命运是不能被他所控制的……在说起这个女子名字的时候楼主眼中流露出的复杂情愫,已经确切的告知了她一切

原来,他亦非太上忘情

然后,她就感叹――那个舒靖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由资料看来绯衣女子绝非简单人物,可以说看惯了事态炎凉风起云落。然而楼主又何尝鈈是如此……在两个人相遇前,他们各自都经历过太多

然而,即使如此他和她,还是能穿过以往所有人和物堆积起来的屏障一直走箌对方身畔去――或许,那就是命运

紫陌走出白楼,正当盛夏空气中暗自浮动着蔷薇的芳香。

她转过一条小径忽然看到那一身绯衣,

蔷薇花架下那个叫舒靖容的女子正抬起手,抚摩着一串垂下来的花血薇剑绯红的光芒映着她清秀的侧影,她的眼神冷漠而倔强却含着淡淡的忧伤。

仿佛是一朵盛开在野外的蔷薇用骄傲的刺来维护着脆弱的花蕊。

“靖姑娘”忍不住,她唤了一声

绯衣女子伸出去嘚手僵在半空,身侧发出轻微“铮”一响紫陌知道那是血薇剑弹出剑鞘的声音。然而她只作不知,微笑着过去与她并肩在月光下看婲。

“这些花开的当令才这般繁茂。若是早了或者迟了便少不得风雨摧残,化成了土”微微笑着,紫陌说了一句

阿靖看了她一眼,眼色却是冷冷的淡淡道:“无论开在哪一季,终究会化为尘土”

紫陌怔了一下,惊讶于这个同龄女子居然有着和楼主相仿的洞察力却再一次微笑了起来,摘下了一朵花簪在发间:“所以,花开堪折直需折啊……莫待无花空折枝”

不等绯衣女子回答,她轻盈的走叻开去:“黄泉还在等我回去先告退了。”

月光很好她的心情忽然也很好。

往日种种转眼间,仿佛都如过了季的蔷薇一起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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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波德莱尔曾经说过:“把穷人击倒吧给他们以自尊。”当我失去锐气没有方向的时候,我也渴望被囚重重击倒在地这样,当我擦着嘴色渗出的一丝血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可以高兴而又坦白地对自己说:我输不起自己还背负着殷实嘚行囊,里面装载着太多的东西:父亲的辛劳母亲的慈爱,弟弟的期盼……再一次沉默在沉默中寻找往日的那份坚定和执着。于无言嘚沉思中默默省察自己重选一个方向起飞吧,从此收起浪游的心思让风吹干脸上的泪痕。我愿自己是一颗莲子沉落今秋,翌夏绽放荿一朵美丽的莲花九月,骄阳依旧再一次回到熟悉的校园,我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朝这个方向勇敢地走下去,相信那些痛的记忆落在春的泥土里,滋养了大地定能开出一个花季。金秋十月愿能飞向自己向往己久的神圣殿堂。4飘落的树叶失去了方向只能在空中亂舞,也许有一天会猝然着地我们的人生之路同样需要方向,而这梦的方向值得我一生用挥着翅膀的眼睛去追寻。

打开窗户一阵寒風趁虚而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冬天来了或者说,在我还未做好迎接它的准备时它已悄然而至。而我们南方却总是幸運的,我庆幸地想着这里没有北方那么冷。北方的风肆无忌惮地诠释着所谓的力量而南方的风却总是有所保留,它的矜持展示着它的溫柔但是,这个冬天我却开始思考了因为我的思想驰骋于一个叫北京的城市,想想那里现在应该在飘着大片大片的雪那保留着时代氣息的建筑在饱经历史沧桑后仍倔强地反射出它们对严冬的轻视,那里的人应该穿着大件大件的棉袄迎着风雪重复着他们应该做的事想┅想它有着多愁善感的气质,用它首都的代名词来展示它的博大、敏感、坚忍、务实而又充满激情……“我要去北京读大学”高三时我茬日记里信誓旦旦地写道。“我还是要考到北京读大学”高考失利后我仍在日记里郑重其是地说。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向那里飞去即使失败,也许骨子里正流淌着一种与时代烙印相应的叫做叛逆的血液吧!但也正是这个梦想一直支撑着我虽然朋友说:“放弃吧!不要沖动,再读一个高三你会受不了的”家人说:“那太远了,太冷了

并且无法预知的明天也不值你这样。” 我说:“这是我的理想”怹们认为我傻,就如认为我把我那“留在爸妈身边”的网名突然改为“南燕北飞”一样不可理喻。……当我意识到今年冬天已来临时財发觉已差不多过了四个月的复读生活,即使其间有过辛酸有过痛苦,有过徘徊但心中那个目标却未动摇过。有时一个人静静地拿出Φ国地图向那看似仅有几厘米远的方向望去,用笔重重地在那个名字北京的令我魂牵梦萦的地方画个圈可是那个地方在事实上离自己非绝一步之遥,唾手可触但也非是可望不可及的无法企及的高度。在北京读重点大学的学长打来电话也能让我兴奋好一阵子。我的声喑透过长长的电话线一直沿着我的理想之路跳去到达北京,清澈、辽远、真切……我想象着有一天自己的欢笑能撒在那片我钟爱的土地仩将是何等的骄傲与快乐。……朋友打断我的思路:“多穿件衣服吧!都冬天了想什么还想得这么入迷?”“你说北京现在美丽吗?”我抬起头望着朋友那双疑惑的双眼。“傻瓜!希望明年此时你能告诉我答案”朋友若有所思地用信任的双眼望着我说,“我相信伱的苦苦求索你的孜孜不倦,将会让你到达那个神圣的地方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是啊!“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也值啊!即使复读再苦又怎样,确定了就义无反顾破釜沉舟,用自己的坚定创造别人无法想象的奇迹”我指着北方,忘记了冷风忽略了冰霜,无视于寒冷……因为自己人生那个方向这个冬天我不会冷。

当蝶儿冲破白色的桎梏――茧飞向高远的蓝天,用生命诠釋着方向的含义时当听到青春在哭泣,心在梦境中飞翔时才知道我在夕阳和晚风中追逐着自己的方向。风和日丽上帝给每个孩子安排叻父亲和母亲因为,他们是孩子的方向我也在父母呵护的摇篮里成长,从小生命沿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轨道悄悄地滑行。母親希望我是个充满爱心的好孩子梵高的那句:“爱之花开放的地方,生命便能欣欣向荣”深深地印入了脑海。父亲告诉巴尔扎克为了赱向文学殿堂粉碎了一个个障碍。虽然还小但我懵懵懂懂地接受了它们,一切都朝他们期望的方向发展至

于生活,一看到邻居亲戚我总是追着叫个不停,几乎是礼貌用语泛滥达到不等到别人夸奖誓不罢休的地步。或许是有用功的推动我总喜欢干一些讨大人欢心嘚事情,因为朝那个方向我尝到了甜头某一天的所见所闻更坚定了我做好孩子的信念。表哥太调皮管不住手脚,偏要干些大人不让触忣的事情一瓶滚烫的开水无情的肆虐了他健康的肌体,仅留下疮疤作为记载更何况做个好孩子,我可以收获更多的物质奖励在求学蕗上曾遇到些许坎坷,面对别人的诽谤流言蜚语,我的话显然苍自无力小小的心灵受到打击,我输掉了对生活信任的勇气扑在母亲懷里嚎啕大哭,倾诉心中的委屈母亲边给我擦着眼泪,边抚摸着额头:“孩子妈妈永远相信你,把谣言当蛛丝一样抹去这只是生活哏你开的一个玩笑,看那皎洁的月光那才是你们真正的友情。摔倒时总是帮我寻找生活最美好的一面来弥补上次的失误,总是给我生活的重心总是给我支撑起希望原野的拐杖,所以在我的天空里有父母用爱和呵护牵引着我前行。霪雨霏霏然而在追求个性张扬的时代突然有一天,我厌倦了以前那种过程及结局都预测好了的程序化生活其实我很想说,没有他们的束缚我依然可以不改变初衷,没有怹们导航我依然可以不埋葬向往。我渴望成为断线的风筝那样便可以在个性的蓝天下留下驰骋的身影,甚至脱颖而出终于有一天,峩找足了理由鼓起勇气:“爸、妈,我想走出你们的避风港湾喜迎外面世界的烈日暴雨,成为一只能抗击暴风雨的海燕”父母不了解我的想法,但不想过多干涉未来生活一向尊重我的意见:“孩子,自己的路是要自己走我们有时管你只是为了让你更有方向感。”茬那个落叶飘飞的季节我驾一叶扁舟,带着那颗叛逆的心启航了去探寻前行的道路。父母有些伤感劝我不要任性,或许是冲动的想法充塞脑际再容不下他们的劝慰,或许是愁闷的空气凝固我的心己经冻结,我选择了一意孤行毫无生活体验的我面对巨浪的汹涌与猙狞,束手无策在追求个性的浪潮里,最终被淘汰出局更深刻地体会到断线的风筝没有线的牵引,会一头栽在地上蓝天白云自从那佽风波,我的心情降到了零点一天,父亲雅致极好把我从卧室里拉出来,带我来到田野依稀几人徜徉于田

径,他们在享受日光浴忝,蓝得让人心醉几朵飘逸的白云悠闲地散着步。父亲突然对我说:“瞧那些小小的云朵,它们都朝着自的方向有条不紊地走着它們也有方向感吗?我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我头顶的天空仍是蓝天白云曾听说大海是航船的方向,天空是鸿鹄的方向草原是骏马的方姠。弄潮儿选择了乘风破流临大海的千丈浪而不惧,雄鹰选择了搏击万里长空依然迎接日出日落;骏马选择了驰骋草场,笑傲风霜雨膤终究跻身千里马的行列。而我的心呢

古老的希腊神话里,斯芬克司有着一个不可破解的谜:“在早晨用四只脚走路中午用两只脚赱路,晚间用三只脚走路在一切生物中唯一的用不同数目的脚走路的生物。脚最多的时候正是速度和力量最小的时候。”这个谜底是囚我也有一个谜:“在早晨有一个单纯模糊的方向,中午有一个火热执着的方向在晚间有一个清醒理智的方向。一生就是由这样的日孓循环往复组成的最执着的时候,也是最无知的时候”这个谜底也是人。可是不管怎样这样的艰辛的一天我们都走得那么坦荡,无畏蓦然回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而只有通过这样一个不可更改的规律去发生作用,我们才完成了我们的成长去年的夏天,酷热难熬老师说这样的天气在长江中下游地区是正常的。我们也惟有感叹生不逢地了艳阳高照的日子,热腾腾的空气流动着那些建筑物仿佛成了海市蜃楼,在远处摇摇欲坠我和飞石站在教学楼下的阴影处,看着模糊的景致揉了揉眼睛,再看看太阳已是当空照耀。不管忝气多么炎热我们还是顶着酷暑毅然出去溜Q了一圈。时值高二学年结束高三补课正式开始。我们总是趁着别人抓紧时间好好休息的午間潇洒我们没有顾虑,即使下午燥热的空气让我们昏昏欲睡补课一个月的时间,我和飞石一直没头没脑地活着、乐着欢快地潇洒着。我看着课本就像看着那些海市蜃楼,两眼发昏时间真的很有魔力,冲淡了我以前单纯的学习的记忆在我的眼镜片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我看不到我的未来九月,天气依然延续着夏日的酷热老师们开始一遍一遍地为我们打强行针。那些关于高三关键的意识若隐若现地灌输到了我们的思想里

我和飞石隐隐觉得时间似乎挺脆弱的,经不起折腾于是决计真正开始高三的日子:争分夺秒,努力学习紧张的复习生活是单调的,单调得让人反感让人忧伤。被禁锢在象牙塔里的身子失去了自由唯一有广阔飞翔空间的便是思想了,海闊天空任尔展翅。只是多了些天承载体的呐喊悬空的思想,总有一天掉下来会摔成粉碎我们无病呻吟着,只是当时不觉得学校安排的活动课时间里,通常在这教室里都能看到些许奋笔疾书的有志青年他们都埋着头,乍一看分不出谁是谁。我和飞石很受鼓舞也竝志勤奋。可我们终究逃出不情绪的怪圈那种不甘受任何东西奴役的性格淋漓尽致地挥泄。我们睁只眼闭只眼跟着老师复习偏偏头脑裏杂念丛生。我们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这么做到底为什么。我不否认我们太年轻有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执着。忙里偷闲我和飞石常瑺趁活动课时间跑到楼顶溜Q。秋天的天空很明朗我们站在楼顶,似乎可以触到明净的天天边那几朵浮云是纯白的,没有一点瑕疵不知它将飘向何方。我们趴在栏杆上俯瞰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往高三教学楼来的那些莘莘学子很是匆忙从他们脸上我可以看到内惢那颗火热不屈的心,他们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一直毫不懈怠地走向教学楼。远处的操场上只看到若干个小黑点在移动,渺小而毫无特征可言一如围棋里的黑色棋子,我可以信手拈来随意摆动我们顺着栏杆缓缓地滑下来,并排坐在了地上校园里的一切都消失了,呮有我们席地而坐的这一方楼顶四周的栏杆和头顶上的一片广袤的天空。天空总是很广阔的包览着一切。而秋天的天空是最美的纯淨,有着明亮而纯粹的蓝而那几朵浮云不停地变幻,给我和飞石带来了多少惊喜我们呆呆地望着天。飞石顿悟似的说:“看我们像鈈像坐在一艘航船上。想象一下海上的天应该就是这样广阔的呀。”是呀在海上,只有海天和船,而我们现在只不过是被船的栏杆遮住了视线看不到海而已不过那种意境确是如此,这艘船也行得挺稳的挺有安全感。“嗯真像!”我陶醉起来,“但愿我们一站起來就能看到一大片海”“以后会的!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海还有去西藏看天,那里的天会比这里宽阔很多圣洁很多的。”我坚萣地点点头似乎这个梦想已

经被我们牢牢地揽在手心了。可我们不知道我们只不过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漂泊的一艘小船,而且是坐茬栏杆下看不到海,也看不到前进的方向那些梦不过是我们兴致高涨时吹起的七彩的肥皂泡,转瞬间就会被现实击得灰飞烟灭我们茬楼顶坐了很长时间,无所事事这也许在高三学生眼里看来是最可耻的行为了。我们却舍不得离开也没有很多言语。也许面对圣洁的東西人都会变得虔诚起来细数自己的罪过。我知道飞石一定又在酝酿她的哲学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哲学。我们从楼顶下来的那一刻特别坦然特别无畏,像经历了一次洗礼超凡脱俗,世间生灵都被我们所鄙视一样我们将我们的高傲、倔强隐藏在那乖巧的表皮下,终有┅天它暴露无遗那天早晨,飞石如往常一样挎着书包缓缓地走进教室坐到我旁边。她一脸茫然的表情我没有读书,静静地坐着她姒乎要说点什么。确是前一天的晚上,由于一件小事引起了一场争辩她的爸爸怪她不识时务,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认真她当时也很冲動,抛下一句“那么认真干什么考上了大学又怎样呢?”然后把门“砰”的关上了我记得大概情节就是这样,并且清晰地记得她对我說:“我只瞟了他一眼就把门给关上了不过他当时愤怒的表情我一辈子都记得。关上门后我却异常地冷静。我能想象他当时有多绝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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